“比不上柳大人,”苏希锦淡淡道,“其实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柳大人二十七岁以二甲进士出身,家中妻妾数人,多年无所作为。苏某十四岁便为一甲状元郎,洁身自好。少时在家与爹爹一起研究春秋稻,来京路上又发现木薯,推广种植,使百姓温饱富足。按理说我才华、能力、成就样样比你强,怎么你就能做官,我却不能?只因为我是女子吗?”
柳博士满脸通红,耳郭轰鸣,指着苏希锦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个字,最后口吐白沫,往后倒去。
众人大惊,周武煦忙传御医。
戴司柳心有余悸,庆幸当初苏希锦对自己手下留情。
韩遗玉无声往后退了一指距离,众人看着苏希锦畏惧而无声。
能把人说得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她是第一人。
慌乱之后,便是寂静。
一边是新科状元,一边是朝廷老臣。
周武煦寻思怎么打圆场,才两不得罪,又能体现他的宽容。
“今日登科宴,合该喜庆才是。不若臣为大家作画一幅,留住今日之美?”
一道虚浮的声音飘过,苏希锦回头,正是那个一直盯着她的人。
“陈大人一幅画价值千金,能主动为大家作画,自然好极。”周武煦喜笑颜开,一拍手,“各位继续宴会,请陈大人为大家作画。”
那道目光又黏在了自己身上,犹如蛇蝎,苏希锦浑身不适。
场上酒味萦绕,空气闷热,周武煦再次敬酒。
苏希锦喝了一杯,不一会儿就觉得心头焦躁不安。
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出去透口气。
与商梨一起来到一处湖边假山,风吹过来,苏希锦清醒了一点。
但心头的烦躁更胜。
“小姐脸怎么这么红?”商梨吃惊。
“可能是酒的缘故,”苏希锦扯了扯衣襟,年前喝的桃花醉便让她昏昏欲睡,这会儿真酒直接受不了。
难道是过敏了?
眼睛也开始红了,商梨心头一跳,一会儿还得回琼林宴,这可怎么办?
“小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小姐拿醒酒汤。”
苏希锦也知自己现在仪容不整,换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度,靠在假山壁上,等她回来。
琼林苑面积宽敞,亭台楼阁,商梨跑了几个地方,问了几个丫鬟,都没找到。
然后她拦住一对男子,看样子应当是应当是一对主仆。
“这位公子可知膳房在哪里?我家小姐喝了点酒,需要醒酒汤。”
“沿着这个方向,再走一亭便是。”蓝衣公子道。
“多谢公子指点。”商梨感谢,快步离去。
她走后,蓝衣公子身边的随从笑道,“哪家小姐胆子这么大,跑琼林宴上醉酒?”
苑内都是进士或官身,姑娘家跑到这里来醉酒,确实胆子大。
蓝衣公子神情淡淡,眼睛看着问话侍女的身影,总觉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里见过。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中途撞到两个内监样式的人,抬着一卷黑布袋。
“快点,主子等着呢。”
“这新科状元中途消失,万一皇上查起来怎么办?”
“管他呢,主子交代,你敢不听吗?”
两人小声嘀咕。
蓝衣公子驻足:状元?醉酒女子?熟悉的丫鬟。
三个串联起来,一个人名呼之欲出。
他心惊胆战,就要上前。
却被小厮拦住,“公子,你韬光养晦多年,不要为了一个女子,牵连自身。”
敢在琼林宴上掳人,不是三公重臣还能是哪个?
“她与我有恩。”蓝衣公子道,带着小厮向那两人追去。
苏希锦感觉自己被人抬着往前走,一路上颠簸,喧嚣声散去,好像离人群越来越远。
她伸了伸手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浑身酸软,身上烧得厉害。
那两人好像将她放在了一处房间里,然后关上门就往外走了。
房间里没声音,应该是没人。
过了不久,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
有两人走到她身边,拉开套着她的黑布,轻声唤道,“苏小姐?”
“公子,她没反应。”一个男声说,听着年龄不大,“喝醉了吗?嘶,好像是被下药了。”
“谁会在琼林宴上给新科状元下药?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里危险,一会儿人就来了。”另一人抱起她,悄声说道,“此事不宜声张,先把她带出去。”
原来这两人与方才掳她之人是两路人。
谢卯寅没想到,再见到苏希锦是在这样的场合。
她浑身通红,软趴趴一团躺在他怀里,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难受。
“你去找方才的丫头,与她说人在秋水阁。再去请贺太医前来看病。动静小点,莫要让人发现。”
“小的省得,那皇上那边?”
谢卯寅脚步一顿,“让那丫头去禀告,就说喝醉酒,在暖阁休息。”
随从领命而去。
谢卯寅低头看了苏希锦一眼,深吸一口气,悄然离开。
商梨在假山后没找到苏希锦,脑袋嗡嗡作响,端着醒酒汤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叫唤几声,没有回应。最后往湖里扔了颗石头,也没有动静。
六神无主间,想到戴公子与小姐乃好友,或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但找戴公子,势必会引起皇上注意,那该如何?
还好这时一个小厮叫住了她,与她说了几句话。
商梨松了一口气。
新科状元离席后没回来,众人心中诧异,但不敢问。
周武煦自然也察觉到了,唤来内侍,让他去看是否出事。
恰好赶上商梨回来,向皇上说明了原由。
秋水阁,长幔轻纱,红被软枕,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贺太医将用过的银针收好,放进医药箱内,而后半挂在肩膀上,轻声离开。
“情况如何?”谢卯寅急切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