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希锦端着盏温水,替他润喉,“没看你醒过来,睡不着。”
“现在看我醒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省得上朝打瞌睡,被李御史看到,又得出外罚站。
苏希锦摇头,在屋里看了一圈,屋内陈设简单,干净整洁。右边墙壁上立着一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笔墨。
榻前不远处有一方书桌,桌面上放着卷起的古籍,应是他未曾读完的。
“绥靖来过?”
韩韫玉瞥见床尾的皱痕。
苏希锦点头,“我让他留下,睡你前面的榻,我两个一起照顾,他偏要走。”
“从输了比试,他神色便有些不对,莫不是比试输了伤了自尊?”
韩韫玉目光复杂,比试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却是其他。
他伤的后背,此刻俯趴在床上,手指敲打着床沿,浓密深黑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表情。
苏希锦没等到回答,还以为他晕倒了,猛然回头,却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灼热。
心微微一跳,“你们得罪过北方人?”
“韩家忠于陛下,不曾于北国有来往。”韩韫玉轻声否认,“何以有此问?”
苏希锦垂目,“那箭上有毒,是漠北的。”
他似乎并不意外。
苏希锦心中一动,看着他追问,“所以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不言。
苏希锦突然明白,何以定亲之后,辽国便立马放弃,不曾再勉强,原来还留了后手。
保德大人鼠目寸光,愚不可及,显然想不出这个主意。
“是耶律俊基?”
“他有求于陈,便是有这个想法,也不敢现在动手。”韩韫玉否认。
那就只能是纵火之人了。
“你早就知道了?”
韩韫玉摇头,“我只是猜他们还有后手。和亲本就是绝路,无论答应与否,留给你的路只有一条。”
都是死。
如果答应和亲,陈国会在和亲途中杀了她。如果拒绝和亲,辽国会杀了她。
区别在于她死在和亲的路上,还是死在陈国。
周武煦舍不得人才,有一统天下的野心,自然会拼命留下她。尤其是在火器图纸被盗走后。
但他也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拒绝辽国和亲的理由。韩韫玉看穿帝心,因此才有了订亲的说法。
哪怕这个订亲,陛下知道是假的,他知道是假的,辽国知道是假的。
但理由在就行,谁管它真假。
苏希锦心绪复杂,夜已深,原本就没有睡意的她,更是睡不着。
“你不该替我挡的,我身强力壮,从小没生什么病,便是再中一箭也没什么,养几个月就好了。”
“身强体壮?”他反问,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对啊,这不是事实吗?”苏希锦不明白这有何可笑的。
他眼里笑意更深,指着书架道,“右边第三排第四本书,是海外荒经,你若睡不着,便去取来看吧。”
韩韫玉被刺杀的事第二天便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陛下亲自下旨探望,从库房挑了一大堆珠宝、补品,命许迎年亲自送达。
京里排得上号的贵族、王侯将相,所有扯得上关系的,扯不上关系的人,都送礼探望。
因此本是养病,韩府却比逢年过节还要热闹。
就连吴王、楚王也不甘示弱,亲自出面探病。
楚王府,楚王妃精挑细选了几样补血人参燕窝,各种良药食材。由楚王亲自送送往太傅府。
“王爷,舒姑娘求见。”
楚王漠然的眼里突然流出几分笑意,“快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舒宛在婢女的服侍下,上了楚王的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对襟襦裙,肩上披着黛紫色坎肩,头梳飞天髻,只简单戴了一样珠钗。整个人清爽干净,温柔贤良。
“怎么穿这么朴素?”楚王朝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舒宛将头埋进他胸口,娇嗔道,“讨厌,王爷,外面还有人呢。”
楚王不以为然,“左不过几个奴才,你放心都是本王的人。再说,你是本王未婚门的妻子,本王抱你天经地义。”
舒宛双颊绯红,娇娇怯怯垂下眼帘,“这话王爷以后可不要再说,阿宛是您的侧室,而您的妻子只有一位,便是楚王妃吕姐姐。若让姐姐听见了定要生气,怪阿宛撺掇殿下。”
楚王神色冷了下来,紧紧搂着她道,“阿宛永远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她要有你一半好,本王也不会……在本王心里,你就是本王的妻子。”
“王爷……”舒宛感动落泪。
“阿宛莫哭,委屈你了。你且再忍耐些,等本王登基为皇,必定立你为后。”
舒宛摇头,“阿宛不在乎名声地位,阿宛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就好。王爷开心,阿宛也开心。”
他感动至极,心里越发怜爱起来,抱着她俯身亲吻,急切又痛惜。
一吻终了,她躺在他怀里平复气息,“王爷可是要去韩府看望韩少卿?”
“正是,”楚王嘴唇红润,眼睛深邃,还带着暧昧的红晕,“阿宛可是也要去?”
“嗯,”她点头,“想与王爷一起去。”
他心花怒放,又将她紧紧固在怀里,怎么抱都觉不够。
“对了,王爷,”舒宛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儿,撑着他的胸口坐起来,“有件事不知姐姐可曾告诉王爷。”
“什么?”他漫不经心,对吕子芙的事并不上心。
若非皇后娘娘让他娶她,他才看不上那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女人。
但也无法,他生母身份低微,吕家势大,他必需得借助吕家势力。
“就是……”舒宛迟疑,在他鼓励的眼神下,缓缓说道,“听说韩大人与苏大人订亲之事是假的,韩大人为了不让苏大人和亲辽国,故意编造这样的谎言欺骗辽国使臣。”
楚王目光凛冽,“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舒宛一手捂着他的唇,一手捂着胸口,“王爷,小声点。”
“是真的,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大人的亲妹妹,苏希裳。”
楚王突然急切起来,若非在车厢,恐怕还得站起来走两步。
“此事事关重大,阿宛与姐姐都知道,阿宛以为姐姐已经告诉王爷了呢,原来姐姐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