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歪头,张嘴欲叫,“夫……”
“哥,大哥,一杯成不?”
“成。”
苏希锦不知六皇子只有一杯酒的酒量,亦不知他喝醉了酒会是这个反应。
是以当她拒绝为其续杯,他哭着回宫要向周武煦告状时。
她混沌的脑袋滑过一丝清明,当机立断,右手狠狠掐住大腿,眼泪汪汪。
于是苏府中人便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哭着往外跑,面面相觑,充满疑惑。
彼时周武煦正与吕皇后商讨各宫事宜,吕皇后忽然提议,“陛下,自您登基以来,从未选秀,后宫就只有我们几个姐妹。而今艳古妹妹去了,后宫更是空虚,朝廷上下颇为微词。臣妾想着,不如开春便挑选几位贵女入宫陪伴陛下,也好为陛下开枝散叶。”
其实内心深处:淑妃宠冠后宫,她得选人进来分宠。
周武煦拧眉,“去年南方雪灾,登州时疫,如今正是朝廷用钱之际。扩充后宫,实属不明智……后宫之事,乃朕之家事,哪个敢在背后议论?”
他狠狠盯着她:你吕家又想往朕的后宫安人?
吕皇后难得贤良一次,就被拒绝,神情尴尬。
正不知如何解释时,外面传来两道哭声,一男一女,一小一大。
很快殿门大开,两道身影跑了进来,一人抱着周武煦大腿,哀嚎:“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呜呜呜~”
后面那女子扑上来,抱住另一条腿,“师兄,您要为师妹做主啊!呜呜呜~”
周武煦愣了一下,赶紧问身边的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不敢欺君,如实回答。
两个酒鬼!
周武煦只觉得太阳穴跳动得厉害,他本来心存怒气,被哀嚎之声弄得愈发烦躁。此刻又闻见两人身上的酒味,怒从心中起。
一脚一个,“滚出去。”
立刻有公公上前拉走两人。
殿门关闭,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哭得悲天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希锦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轻笑,朦胧中看见一道白影在她眼前蹲下。
那人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比划,“这是几?”
“二?”
“嗯?”
“三!”
呵。
身子腾空,如坠云端。
第二日酒醒,早已忘了昨日之事,只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令人发毛。
“怎么了?”她问。
花狸摇头。
一直到下朝,苏希锦都觉得不对劲儿。
朝臣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儿,周武煦看她的眼神亦不对劲儿。
等终于知道真相时,已是三天之后。
周绥靖拉着她嘲笑,“小矮子你行啊,跑到皇兄面前耍酒疯。”
苏希锦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断片了?周绥靖更乐了,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出来。
“你倒好,韫玉把你抱了回去。”他幸灾乐祸,“旒儿可被淑妃娘娘训惨了。”
苏希锦埋头,双袖捂脸,逃也似的跑开。
三月初,初雪融化,阳光照射着进房里,暖意扬扬。
林氏拉着她试嫁衣,“快起来,韩家的人等着呢。”
嫁衣本是女方准备,只她成亲仓促,实在来不及绣。
幸好韩家准备充分,昨日将嫁衣送了过来。
“你起床试试,若是不合身,刚好送回去改改。”
苏希锦羞于起床,脑袋伸出被单,眨了眨眼。
入目一片红色,大红色的嫁衣,以金丝绣着繁琐的图案,整个看起来华丽而庄重。
许是被这嫁衣刺激,她立时有了结婚的感觉。
林氏仍在催促,苏希锦起身试穿。
自然是合身的,韩韫玉做事一向周到完善。
“你别懒了,趁着不上朝,快些起床绣个荷包。”
按照习俗,一般女子出嫁之前得绣嫁衣,纳鞋底,苏希锦作为官员,自然没这个时间。
林氏是个传统的女子,嫁衣不绣?可以!鞋底不纳?可以!
但你总得绣个荷包吧?
于是苏希锦日常又多了一件事。
这日早朝,户部向周武煦抱怨税收减少,收不起税,国库空虚。
按说双季稻和木薯的推广,百姓吃得饱,喝得足,合该税收加倍才是。
且前年征战大理,还发了一笔横财。
周武煦肃然,“查明缘由了吗?”
税收是国家财产主要来源,若没了这大头,朝廷拿什么发俸禄?
户部尚书迟疑,终是摇头。
又有楚王报道,“城外新增了一批流民。”
“流民?”
众人疑惑。
你说冬天有流民,大家不惊讶。毕竟吃不饱穿不暖,都往富裕的城里靠。
而今最严寒的冬日已过,大家都开荒种地,哪里来的流民?
税收……流民……
唯有苏希锦心中思量,悄然上前,“回陛下,臣以为是土地兼并所致。”
她衣冠楚楚,干净整洁,面色严肃,神情正经。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她,神情微妙。
苏希锦抬起下巴,默念不尴尬,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周武煦嘴角一抽,“何为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便是官僚不收税,富豪男丁有限,因此买走大量土地。这导致百姓无地可种,亦交不起税费。才有了税收减少的症状。至于流民,造成的原因有许多,臣以为还需查过再做决论。”
早在去岁,或者说她给周武煦上交《关于治理陈国的建议》时,就已经料到有此后果出现。
当时她还在建议书上写道,“抑制土地兼并”。
周武煦也想起了,豁然开朗,暗夸她见微知著,高瞻远瞩。
苏希锦又道,“土地兼并危害甚大,亦造成经济状况恶化,贫富差距增大,民不聊生,长此以往,影响国家稳定。还请陛下早作定夺。”
周武煦眯眼,“苏卿有何看法?”
苏希锦道,“要想断源头,土地国有制,当然这不现实。所以当采取抑制方法:比如重新划分土地,改革税制,至于富家土地,也应当适当抑制。”
这……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在场哪个不是她所说的富豪、贵族?
苏大人这意思是让他们将吃进肚子里的地,吐出来?
好家伙,有了一个中央钱庄还不够,又打上他们土地的主意了。
实在可恨。
而周武煦低头沉思,重新划分土地,伤筋动骨,于国不利。周武煦沉思,抑制富人田地,不能改善如今困境,只能延缓病症。至于改革税制……
众人之中,楚王挺胸垂目,右手转动手中扳指,目光沉沉。
“依苏大人之意,土地兼并是为危害,土地兼并之人呢?”他突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