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狸还未回归,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希锦手指轻勾,心下思索。
他与潘大人互为政敌,与他合作,不用担忧对方半途下车。潘、林两人明争暗斗这么久,互相握有对方的死穴,亦不必担忧线索不足。
不合作,他所说的那些隐患,让她心有顾忌。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许久她抬头。
“做好你原本想做的,”林大人笑眯眯说,“只要潘本重倒台,好处就是我的。”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正是这个道理。
这好像没法不心动。
“大人似乎对下官很有信心。”她试探说。
自然,她为韩国栋之徒,两年走完别人一辈子要走的路。她天资聪慧,能力卓绝,这样的人,别说韩国栋和陛下,就是他也不想放过。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林家几十年后,能出来这么一个出类拔萃之人。完全超越了林家所有男儿。
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跟她搭上关系,就是自己最好的回报。
“好,”苏希锦抬头,爽朗大方,“大人知道什么就说罢。”
林大人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心里一直悬着,远没有表现出来那样气定神闲。
“潘本重上面有人。”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苏希锦拧眉,怎么还有人?
蒋家上面有人,潘大人上面也有人,这不是套娃吗?
“是谁?”
终是无奈问。
“不知,”出乎意料,他摇了摇头,“你别这样看老夫,我不骗你,真不知道。便是老夫也是意外看见他掉落的信件才得知。”
“那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苏希锦问,“空手套白狼?”
“自然不是,老夫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混的就是一个信字。”
这茶怎么还不来?说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
“说实话,同为转运副使,老夫实实在在低他一头。”他摇头苦笑。
“因为乌衣教?”
“因为乌衣教。”
苏希锦眉头再次拢起,这乌衣教莫不是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相信你已经打听到乌衣教的渊源,就像老夫方才说的,潘本重与蒋家共建乌衣教,一在明一在暗。你们苏家的茶水价值千金,怎的这大半天了,还不给端来?”
苏希锦悄咪咪勾唇,笑而不语。
“罢了,以前老夫也以为是两人共建,自打看过那份书信,便推翻之前的想法。乌衣教其实一直在潘本重掌握之中,或者说以前不在,现在他想据为己有。”
苏希锦深感疑惑,按照玉华公子所说,乌衣教是潘大人为感谢蒋老爷子,用自己的官位,帮他建立。
玉华虽然算计,但从不撒谎砸自己的招牌。他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然林大人所说,也不像在撒谎。
所以现在是怎样?恩将仇报?
“苏大人不必怀疑,老夫最初也疑惑过,直到后来发现一件事,才明白过来。”
“什么事?”
“贩盐。”
贩盐?苏希锦心底一沉,只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陈国盐铁皆为国有,为国之命脉。盐断,则国衰。为保证盐铁不外流,在每路特设一个转运使,兼任盐铁使,监控这些资源。
猛的,她又想到城头那个极大的仓库,可容纳数百上千人。她曾猜过它的用途,甚至往金库方向猜了,就是没想到盐。
苏希锦蹙眉,“他有那么缺钱吗?”
乌丝带的钱还不够他与蒋家分?
“乌丝带是近三年起来的,为蒋家二爷所创立,”按说潘大人行事小心谨慎,不应该授人以柄,“老夫猜测他是想借乌丝带之利钱,掩盖贩盐事实。”
总之反正要么缺钱,要么别有所图。
苏希锦垂眸,“这就是你说我不能动乌衣教的原因?”
贩盐,到底是为了钱还是别有用途……
“然也。”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他做事谨慎,老夫也没抓到把柄,”林大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来源不过是一封书信。”
苏希锦撇了撇嘴,又是书信,这样重要的书信怎会轻易掉落,又轻易被他看见?
个糟老头子不老实。
双手并拢在空中拍了拍,就见忆尘端着木盘上来。盘上共两盏茶,他将其中一杯恭敬放在林大人身前。
剩下一杯小心翼翼递给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林大人瞥见忆尘面容,手下一抖,刚倒好的茶瞬间泼倒在案上。
苏希锦眸光闪动,让忆尘重新上茶,又笑着将自己身前的茶递过去。
忆尘一走,房里又只剩下两人,林大人端起茶杯,仰头一口将水喝尽。
抹干嘴巴,张口问道,“他怎么在你这里?”
“哪个?”
苏希锦装作不懂。
“蒋家嫡孙蒋云沐。”
绕是苏希锦猜到忆尘身份不简单,也不知这般爆炸。
这样一来,所有的东西都说通了。
蒋二爷全城秘密搜索,下令赶尽杀绝忆尘。不是因为他是叛徒,二是想杀了蒋家最后一个继承人,独揽乌衣教。
就不知蒋二爷知不知道潘大人的打算,别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蒋家嫡孙?”做作地张大嘴巴,苏希锦轻掩嘴唇,“怎会?他不过是我在路上救下的贫苦书生罢了。”
“穷苦书生?”哼,地头蛇一条,“你可要小心些他,他掩埋身份在苏府,说不定另有图谋。”
苏希锦耸了耸肩,很是不在意,“他失忆了。”
失忆?怎会这么巧合。林大人不信,一边劝阻她,一边出去试探对方。
…………
而另一边,六皇子病情刚好转,陛下便命尚书左丞韩韫玉,临时出任广南东路转运使。待平定惠州水灾后,回京续职。
圣旨一下,多方议论,猜测他此去目的。
一直未有定论,直到御前小太监透露,韩大人在福宁殿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圣旨。
众人一阵唏嘘,纷纷说韩大人一片痴心,千里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