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人惊异,“怎的?二郎没与大哥说云沐找到了?”
老爷子赫然起身,激动颤抖,“他在哪里?”
“苏府,”潘大人说,“说是被人刺杀,失忆了。怎的,二郎真没与你说?这二郎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他哪里是不懂事,是巴不得蒋云沐死在外面不回来。
“你喝口茶,先冷静一下,仔细伤了身子,”潘大人安抚,状似无意,“这茶好生奇怪,每次在你这喝完茶,回去便昏昏欲睡。”
蒋老爷子混沌的脑子有一瞬间清明,颅中轰鸣,双耳充血。
潘大人面色平常,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九月,惠州第一片荒地开垦成功,百姓眉飞色舞,欣喜若狂,只待官府发种子,就可种植。
种子自然是木薯和大豆,没有哪两样东西比这更适合。
苏义孝每日早出晚归,沉于田间,面孔黑黝精神,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日苏希锦与爹爹聊完农种之事,出来遇见许久不见的忆尘。
他守在门口,仿佛已经等了许久。
“何事?”
“我要走了。”他说。
早已注定的结果,苏希锦并不惊讶,“回去自己小心,记得准时喝药。”
有韩韫玉在,她不再需要这个把柄。
“你早就知道我是蒋云沐了是不是?”
苏希锦微愣,“是。”
“你藏着我,就是为了扳倒乌衣教是不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挑眉与他对视,“是。”
“所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低头,眼底有些许恨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想恨却恨不起来。
眼底的光熄灭,逐渐黯淡,剩下一片苍凉。
“你救了我两命,我会还你的。”
苏希锦眨了眨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有说过救了他两次吗?
“人已经走远了,还看。”
身后传来某人清冷的声音。
苏希锦转头,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一个眸光疏冷,一个无声谴责。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她问。
两人穿戴整齐,身后的下人各背了点心和笔墨,看这样子是要外出。
“今日学丹青,夫子带本宫出去玩,”六皇子眼睛一转,“苏大人要不要出去?”
挤眉弄眼,生怕她不懂话里的意思。
“去,”她笑,“且等下官换身衣裳。”
描丹青自然要去人美景美之地,苏希锦特意换了身女装。又命下人租了画舫,带着两人直奔杨柳堤岸。
一路上韩韫玉清冷无言,他生得俊美,许多男女见到他便离不开眼。
苏希锦纳闷,按说她才是女人,怎就没人看她?
“收起你心里的小九九,”身侧之人挑眉,这一刻他庆幸自己相貌出众。
嘁,苏希锦抿嘴,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几人沿着乘画舫,沿着河堤走,路过之处,有女子撒花扔巾。
突然,一名老妇人从远处冲过来,跳进水里,身后还有几人在追赶。
瞧着那衣裳款式:凤仙楼。
苏希锦眯眼,让人将妇人救起。
妇人上岸,顾不得自身湿透,拉着苏希锦衣袖求救,“求大人救救民妇女儿,求大人救救民妇女儿。”
“你认识本官?”
“认识认识,”民妇点头,说是寻常就在衙门卖炭。
韩韫玉眸光微动,指尖轻点。
“你有何冤屈,暂且说来。”苏希锦见她年事已高,浑身湿透,让人将画舫靠岸。“我先送这夫人换身衣裳,你们……”
“我们与你一道,”韩韫玉拍了拍袍身,从容站起身。
妇人换了身衣服,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是他儿子在城里开了家商铺,带着媳妇做生意。媳妇温柔贤惠,做事爽利,只不过一直无子。
前段时间,听人说月婆寺香火灵验,夫妻俩闻声而去。因寺庙怕男子冲撞送子娘娘,只让女子进去,哪知这一去,妇人儿媳就再也没回来。
她儿子见妻子不见了,就要硬闯,被庙里的尼姑告知妻子已经回去。
家里自然是没有的,男子又回去找了几次未果,越想越不对劲,欲报官却被人打折了胳膊。
本来想就这样算了,哪知有人说在凤仙楼看见了她的妻子。
男人闻讯而去,又被一顿毒打。回来后就官府查封了商铺,说他贩卖假货,欺骗百姓。
“方才民妇想去找儿媳帮忙,谁知还没说出来,就被人追着打。”
妇人说完,痛苦抹泪。
六殿下听得一阵恼怒,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猖狂。
“所以你要状告凤仙楼还是官府?”
妇人呆愣,“民妇想要儿媳和儿子都回来,民妇儿媳生性耿直善良,绝对没有卖假货。”
“你家卖的什么?”苏希锦问。
“包子馒头,也卖些饼。”
苏希锦:“……”
“好了,此事本官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回去就会向官府确认。若真如夫人所言,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妇人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苏希锦让人将她安顿好,转头看向韩韫玉,“怪否?”
对方勾了勾唇,抬头示意六皇子,“殿下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