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奉的许迎年垂眸屏息。
周武煦目光闪动,指尖轻点,眉骨高拢,这确实是个问题。
“爱卿说得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下官以为,顾大人才学渊博,履历光鲜,政绩突出。陛下不妨在小步升迁的同时,赐婚、封爵,赏其母族。”
当年苏大人补办及笄礼,陛下为其添妆。何等风光无限?无奈出了那档子事,婚礼自然也黄了。
如果陛下能为两人赐婚,添妆,想必不仅安抚了苏大人,也弥补了韩大人。可谓一举两得。
“爱卿此言甚是,那就封苏大人为户部郎中,兼崇文馆侍读学士,享双倍俸禄。封其母林氏为四品恭人。其父林屯田官复原职。再有婚事,请钦天监择个吉日,遵循韩左丞之意,务必在今年完婚。”
“是是是,微臣这就动笔。”
“报,工部尚书吴大人求见。”
吴庸?这会儿他来做甚?“请他进来。”
“陛下,”一脚方踏入福宁殿,吴尚书就开口,“惠州传来急报,浚河决堤,伤亡不知。”
“什么?”周武煦皱眉,“怎现在……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说是兴休水利时,有官员贪图功名,只做表面功夫,敷衍了事,才有如今之灾。”
有官员?哪个官员?兴修水利之事,由苏希锦主揽,这不明摆着说她吗?
“十万两白银啊陛下,”吴尚书痛彻心扉,跟割了他的肉一样难过,“现在怎么办?”
周武煦眼睛锐利,心思百转,刚洗刷冤屈,又来这一招。
究竟是冤枉呢,还是确有此事?
“陛下,”最后一字写完,顾大人收墨,“圣旨已经草拟好了。可是现在去惠州宣旨?”
堂下吴庸微异,惠州圣旨?他来得真不是时候。
看来又被当枪使了。
宣旨与否,这是一个难题。
水利那么大工程交给她,若她办砸了,怎么也不能圣旨吧?
可她又真是冤枉的。
“暂且不宣,”周武煦说,“等些日子再说。”
如此,苏希锦的回京计划又被搁置。
惠州城,苏希锦带领古代工匠,匆匆赶到决堤之处。
此处地势艰险,口岸不大,然对下游冲击大,长久下去,必定损毁下游堤岸。
经过一番查探,工匠们直言奇怪,“怪哉,咱们设计的没错,这修筑得也没错,怎会决堤呢?”
苏希锦沉了沉眸子,“再仔细探查。”
这个时间段出事,怎么想都知事情有异。
工匠们又查了半晌,无奈均找不到原由。
欣喜的心情打了个折扣,苏希锦微有挫败。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本官去看看。”
周围人均阻止,可不能让她这个姑奶奶去,出事儿了惠州的天就塌了。
此运河关乎全州人生计,不时有得到消息的百姓赶来,个个心急如焚。
日子好不容易宽裕起来,不会一遭回到解放前吧?
“大人,且看这里。”就在这时,逐日发现线索。
苏希锦走过去,赫然在地上发现一段被撕坏的布条。布条上印有血迹,血迹呈不规则图案。
“耳朵?”围观的人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带有血迹的布条出现在决堤之处,会不会有所关联呢?
“大人,下游出现浮尸。”有差役来报。
那浮尸正是与苏希锦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水灾时,说水有异处的赶鸭人。
仵作检查尸体,在老者身上找出另一部分线索:蓝色布条。
布料很寻常的蓝色布条,然针法却极其精致细密。
“看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花狸仔细辨认,“奴婢应该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之人,必定为熟人。”苏希锦道,又联想到那带血的布料,恍然大悟,“本官知道了。”
……
三日后,苏希锦将惠州决堤原因上报朝廷,对回京之事已不报希望。
无论如何,此事她都有监管不利之责。按照追责惯例,她会因此事被有心之人借机弹劾,拦着不让她回京。
人生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的不可预见性。
那是一个惠风和畅之日,京里的公公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通判府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惠州通判苏希锦,端方正直,忧国忧民。然天纵妖娆,为小人所构陷。朕深觉愧疚,特迁其为户部郎中,崇文馆侍读学士,享双倍俸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品德娴淑,教女有方。特封为四品恭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惠州屯田苏义孝,勤勉诚恳,任劳任怨,特官复原职……”
三道圣旨同宣,所听之人莫不激动万分。许多百姓躲在远处,瞧着这罕见的画面。
苏府里,苏希锦带头叩首,“谢主浓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太监笑眯眯恭喜,“苏大人,欢迎回京。”
“李公公,”苏希锦含笑,“辛苦你跑一趟。”
“替陛下和大人做事,是小的福气,”李公公摆手,“小的代师父向苏大人问好。”
他的师父自然是许迎年。
李公公将苏大人拉到一边,向她透露一个消息:陛下原本打算封她为三品户部侍郎,被翰林院顾学士打破。
苏希锦沉默听着,心明眼亮,“待回京之后,必然亲自向许公公道谢。”
前事不管,无论怎样,她胡汉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