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希锦经历的所有疼痛中,最难以忍受的。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并持续性不断拉扯,活活叫人晕死过去。
林氏和费氏就在她身边,两人抓住她的手,不停让她用力。天知道她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产房内,人影重重,苏希锦眼前灰蒙蒙一片。然一刻钟前,她还在浏览户部的各种汇报,与韩韫玉商谈政事。
“苏大人,你叫出来。”稳婆见她没吭声,以为她真要晕了,忙惊慌提醒。
这个稳婆是费氏请的,据说是京中最好的婆子。
苏希锦犹自摇头,孕妇的凄惨叫声她以前曾经听过,虽然很是遥远,却让她心有阴影。
她惯来是个喜欢闷声干大事的人,自然生孩子也不例外。
丫头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苏希锦一手拉着林氏,一手紧抓费氏,身下用力。
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苏希锦迷迷糊糊听到有丫头跟费氏说,韩大人要进来。
“别让他进来,”她说,“我现在这般狼狈。”
“这孩子,”平时稳稳荡荡的一个人,关键时候掉链子,费氏松开苏希锦的手,起身道,“我去跟他说。”
好半晌,外面终于安静,苏希锦沉了一口气,心道生完这个,也算体验了一回生育之苦,人生已然圆满。以后再不想再受这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腹部一空,稳婆高高兴兴说着一些吉祥话。
苏希锦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安静静的睡过去。
再醒来是清晨,睁开眼就看见韩韫玉坐在床前,一只手放在她脸上。
苏希锦笑问:“男孩还是女孩?”
韩韫玉道:“女孩,像你。”
像她?心里微觉可惜,还是像他比较好看,“取名了吗?”
“祖父给取的韩明珠。”
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明珠,掌上明珠。
看来老头儿很是喜欢这个孩子,苏希锦仰头笑道,“既然有了大名,那咱们给她取个小名吧。”
“好。”
“她生于八月一日,桂月桂香遍地,不如就叫君君吧。”
“君”字谐音“军”,纪念前世的节日。
韩韫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都听你的。”
又道:“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
苏希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一切随其自然。”
生完孩子头三天,苏希锦都没能下床。屋里窗户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只偶尔能打开一条缝隙透透风。
听林氏和费氏的意思,女子生产后虚弱,若见了风,日后会头疼一辈子。
按照苏希锦的意思,她的孩子得亲自喂养,不请乳母。然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
再喂了几次奶后,苏希锦胸口便肿胀疼痛得厉害。女医馆的小李大夫说是感染了,劝她把奶回了。
如此苏希锦亲自喂养的计划告一段落。
“医馆最近如何?可有人闹事?”趁着小李大夫开药的时间,苏希锦询问起女医馆近况。
“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小李大夫回,刚开始外界都知医馆与苏希锦有极深渊源,不敢上门闹事。
后来医馆四下支援,治时疫,赴惠州,声名远播,常人不敢欺也。
这次四国之战,女医馆划地区支援,全员上战场,坚守后方,为前线将士们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正应了那句巾帼不让须眉。
她们的举动引起陛下注意,陛下特意让其入驻医署,并亲手写下牌匾,以示嘉奖。
有陛下亲自站队表态,如今女医馆俨然成了京中第一大民间医馆。
“前头去战场受伤的大夫们,可都痊愈了?”苏希锦问。
“劳大人挂怀,都痊愈了。姐妹们不曾上阵杀敌,都是些小伤,很快就恢复了。”
医馆最近热闹得很,许多将士前来医馆求娶女大夫,各路媒婆也跑来说媒,让人眼红。
如此,苏希锦放心下来,又问了些其他情况,“陛下圣明,只要你们保持初心,悬壶济世,所付出终有所得。”
小李大夫谨记她之言,两人又说了些孩子喂养问题,并再三叮嘱她记得喝药,莫要再给孩子喂奶。
“我省得,”苏希锦无奈回,怎每个人都对她这般不放心。
前头她想出去处理公务,被林氏和费氏拦了回来。
林氏嚷道:“这可使不得,坐月子不能出去,也不要看什么书啊字的。仔细伤了眼睛,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她庆幸自己跟着赶了过来,否则凭着女儿作天作地的性子,和韩韫玉对她的纵容,不知道要作出个什么名堂。
“户部公务多,再说我这般关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儿,”苏希锦嘟囔,“就算没病,也迟早憋出病来。”
林氏无奈,只能设下时间,让韩韫玉亲自监督,如此才放心回去。
苏希锦做月子时,邱笙笙也曾来探望她。
她如今为六品校尉,身负铁甲坚兵。因随父上阵杀敌,骁勇善战,单刀直入杀了敌方一员大将。在论功行赏之际,陛下封她为六品校尉。
“比起推官,我更习惯上阵杀敌,”邱笙笙摸着佩剑说,“吐蕃那群狗贼,还想撒谎弄什么阴谋阳谋糊弄我们。哼,也不知姑奶奶是谁,一眼就叫我识破。然后咱们将计就计,断了他们的粮草。”
苏希锦听后直夸她厉害,“你文成武就,可谓是文韬武略。”
这话倒提醒了邱笙笙,“你别说,外面就是这么称呼咱俩的。”
“怎么说?”
“外面说我俩一文一武,合起来就叫一个文武双全。”
……
月子一出,苏希锦就开始上早朝,所见之人皆投以奇异目光:在他们心中,生完孩子,她必定要辞官在家。
要说她生子这事儿,除了家人,外界也多有关注。一是想知道孩子性别,二是想知道女官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