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看着锅里的饭菜,目光贪婪渴望,垂涎三尺。
“将这些食物分给他们,”苏希锦心生不忍,吩咐下属将做好的饭菜送给他们。
孩子们接过食物就直接往嘴里塞,被烫得龇牙咧嘴仍不舍得吐出。女医馆的大夫忍着眼泪,轻声叮嘱几人慢些。
几人中最大的那位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偷偷将食物揣进口袋。
苏希锦让逐日将那个大男孩儿叫到跟前,与他问一些话。
男孩儿看着十二三岁,其实已经有十五了。捂着口袋里的食物,恭敬地对苏希锦行了一礼。
“你们是哪里的人?”苏希锦问。
“就后面山里的蒲家沟。”
“这个时候,你们不在家吃饭,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没饭吃,”男孩儿摇头,低头踢着脚底石头,麻鞋早已破烂露出几根脚趾头,“我们在山上找野菜掏鸟窝,闻见香味儿就跑了下来。”
原来如此,苏希锦以为是地震的原因,便说道,“不是每户人家有两千棺材钱吗?应该能撑一些时日,因何没饭吃?”
“没有,”男孩儿恭敬看着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我们是逃荒过来的,没有钱。”
“逃荒?”从未听说过这块儿地方有饥民。
苏希锦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下详谈。
“我们原本是大碗县的村民,因为村里的土地被村中恶霸抢了去。没有粮食,家里揭不开锅,爹娘担心我们饿死,不得已逃荒到此处。”
有女大夫气鼓鼓道:“太可恶了,县令不管吗?”
“不管的,”男孩儿摇头,“二狗子的爹去县里告状,县令不由分说将他抓起来打板子,过了好些天才放回来。如今正躺在床上叹气。村里人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大人,这一看就是官府与恶霸勾结。”
听见他说话的士兵,多气海翻腾,恨得牙痒痒。
苏希锦面上十分平静,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们村一共有多少人?”
“原先有几十上百人,路上死了一些,还剩三十几个。”
死伤惨烈,闻者揪心。
苏希锦沉默不语,男孩儿见她不说话,径直朝她跪了下来,“大人,我知道你是当官的,你可不可以救救我们?我给你磕头了。”
苏希锦连忙扶起他,认真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好好说话,别动不动下跪。”
一旁吃饭的孩子听到动静,默默放下食物,呼啦啦跑过来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甚?”苏希锦问,“快些起来。”
“大人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一帮小孩儿固执地说。
“大人,”有女大夫心生不忍,帮忙求情,“您救救他们吧。”
“大人,”底下将士亦是如此,“大人宅心仁厚,高居要位,深受陛下宠信。不如留下来帮帮他们?大不了我们后面加快马速,赶路进京。”
这下不只是孩子,连带着有官职的将士也跟着跪地,苦苦恳求。
苏希锦久拉不起,不得已背过身去,深思沉默。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转身对着花狸道:“去取笔墨来。”
还说花谢之日回京,看来终究是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不知小君君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说娘亲言而无信。
笔墨至,苏希锦将纸铺在石板上,俯身写下两封书信。
一封是写给陛下的奏折,一封是写给女儿的致歉信。
她与陛下说起陇右境况,和自己的悲悯。请求外任三年,三年后还陛下一个路不拾遗的金州。
又与女儿说起自己的无奈,末了附上两句爱意。
“阿君吾女,见信如吾。吾承蒙陛下厚爱,赴陇右赈灾。归家路上逢观饥民逃荒……
这是娘亲留给你的香囊,里面有紫薇花的种子。等到紫薇花开的时候,娘亲就回来了。
无论何时,请记住娘亲爱你。只不过娘亲有自己的使命……你在家要听爹爹的话,看书习字。”
……
写完两封信,苏希锦封口装好,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而后她回身,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郑重应下下来这件事。
“愣着做甚?”花狸提醒这群懵逼的孩子,“还不快向大人道谢?”
不是她吹,但凡她家大人出手。这事就已经铁板钉钉了。
她家大人那是安邦定国的人,何况是管理一个金州否?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孩子们纷纷叩首,有的甚至迫不及待往山上跑,“哦!大人答应了!咱们有救了!快回去告诉爹爹。”
苏希锦让将士留在原地,随他们一同进山,一路上与春树了解村中详情。
春树便是那个大孩子。
他将苏希锦带到山后面的水沟,那里有大大小小十来个木头搭起来的房子。周围有妇女悲苦在水沟里淘着野菜。
见着孩子们带着几个陌生人进来,妇女们警惕地站起身,“请问你们找谁?”
这群男子手握配剑,女子穿着精致,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主。
苏希锦一行不说话,妇人心生忐忑,忙拉着孩子道歉,“我们初到此地,不懂这里的规矩。若他们惹到几位贵人,民妇在这里给几位赔个不是。”
“娘,”春树跑过去搂着妇人,“这是城里的大人,她是来帮咱们的。”
“大人?”妇人仔细打量着苏希锦,“哪有女人当官的?你别弄错了。娘看这位才是大人。”
她指着苏希锦旁边身穿大马褂,腰带配剑的逐日。
花狸捂嘴,“大娘确实看错了,这才是咱们家大人,陛下亲封的状元郎。”
“状元郎?”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可那位女状元郎不应该陪在陛下身边吗?
妇人懵了,晕乎乎转身,“民妇带大人去见村长。”
村长是位年迈的老人,听完妇人的话,半信半疑,“你真是当官的?”
莫不是哪户官家女子出来游玩,正好撞上了?
苏希锦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您是什么官职,能斗得过他们吗?”
要知道那些可是出了名的恶霸,还与县里的县令有勾结。
不等苏希锦回,老人连忙摇手,“算了算了,您还是别去了。你一介女子,没个功夫,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