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穆遥兲唤自己,便整理情绪,勉强抖擞精神接着遥兲的话头说道:“翀陵之术怪诞诡奇,名唤‘驭禽术’,翀陵之人每人皆豢养一鸟,从鸟蛋时便日日孵养,同食同宿,自此便相伴一生、再不分离,直至禽鸟的主人死亡。”
揽月闻之一怔,蹙眉问道:“为何是‘主人死亡’,鸟儿的寿命不过二、三年,罕见者亦不过百年,而修仙习道者能活数千年者不乏少数,岂不毫无道理?”
聿沛馠道:“翀陵派的驭禽术,要在修习之人年满八岁开始凝结内丹之时,到九旋谷中择选一枚枭鸟蛋。枭鸟无精能孕百鸟,在孵化成雏鸟前谁也不知蛋中为何类仙鸟。禽鸟出壳后便于主人以祈合术联结身心,人死鸟死,鸟死人亡。”
揽月道:“那驭禽术岂不是刀刃的两端,能伤人亦能伤己,若是御敌不慎,岂不人鸟两伤?”
“话道不是这样说,翀陵派能将驭禽术延续万年之久还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在修习练法之时,人和鸟共同结丹。人的内丹精元愈强,则所驭之鸟战力更强,依此两两叠加,若是修习得法,则胜过寻常修习之人两倍。”
揽月忽然着星眸,凝思着点点头。
聿沛馠看着她巧思灵动的样子终于展颜微笑,说道:“你啊,等下进了枭阳城内便知是何种新奇样子了。”
“枭阳城?驭禽术不是翀陵独有的术法吗,枭阳城里也有吗?”
看着揽月蒙昧懵懂的样子,聿沛馠眉飞眼笑道:“翀陵所辖地域覆盖四城六驿七站九铺,其中以枭阳城距离翀陵最近。傍人篱壁者自然会范山模水,枭阳城民尊仰翀陵,一趋一步间莫不手追心慕,效仿翀陵至极,生活上几乎事事件件难离禽鸟。赶紧歇歇你的眼睛,等下可有你新奇的呢。”
......
六人向前又行了大约一里路,终于自枭阳城的西门进入城内。
枭阳城青山连绵,巍峨挺拔,绿树成荫,参天古柏自岩石缝隙中生出,雄伟苍劲,碧蓝如洗的晴空之下缭绕氤氲着湿湿润润露气,清新舒爽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顿感荡心悦目。
风水树影婆娑,阳光将斑驳树影投射在城内街道上,好似一副浓淡相宜的剪纸画,精剪细修,韵味十足。街道两侧绿荫如盖,偶能听闻街巷深处传来轻抚琴弦之音,枭阳是一个极为清幽可静心尘的世界,行走其间仿佛荡尽繁华红尘,陶情适性,疲劳尽消,有那么一瞬间,揽月入坠酣然梦中。
枭阳城民在街道上买卖穿行,每个人皆是舒眉展眼,泰然自得的闲适神色,可见这万年来的悠游岁月长河间,翀陵派将此地照拂地人人枕稳衾温,安逸乐俗。
只一眼望去,揽月不自觉的发出惊叹之音,她终于明白聿沛馠所言中的“奇特”并非夸张,枭阳城中的人们几乎人人肩头都落着一只体态大小不一、品类各异、颜色多变的鸟儿,它们的爪子稳稳站在各自主人肩头,抓力牢固却不至于弄疼它们的主人。
有的鸟儿昂头挺立就像它的主人那般孤傲之姿,有的鸟儿歪着脑袋瞪着瓜子似的眼珠像它的主人那般东瞧西看。
枭阳的鸟儿们就像另类的长住居民,与人类浑然一体,雀鸟鸽子随意的落在草坪或路砖之上,一双或棕或红的爪子一摇一摆傲慢的走着,悠然自得的闪动着蓬松的翅膀,整理着厚厚毛羽。
揽月的目光落在路边一处菜摊处,一位肩头落了只褐翅黄喙、喉橘腹黑的斑翅山鹑的买菜妇人,正捏着一片芥菜叶子俨乎其然询问着自己肩头的鸟儿是否今晚以芥菜下厨,而那斑翅山鹑竟然真的耸毛抖动地点了点头,妇人便将芥菜买下。
妇人将几枚铜钱递给了菜摊老板,老板自己没有去接,而是耸了肩膀一下,一只白眉绿爪的鹧鸪便立刻探出头去,将妇人手中的铜板衔在嘴里又吐到了菜摊老板脚下的钱篓里。
这一通操作下来,揽月目瞪口呆,若不是今日亲见,怕是任谁说自己也难以置信。
鸟儿们不仅在天上飞林间唱,还已经成为了花卿城里的东道主人,饭馆酒铺门口宾朋成市,尽是雁鹅伸长了脖子满地溜达,穿房入户,有白鹅、狮头鹅、豁眼鹅,但凡有行人途经门前,便昂首挺胸挥动着双翅“呱呱”直叫,犹如迎来送往招呼客人的店内跑堂儿,也着实为主人家提供了方便,省钱省力不说,还极尽所能、绝无懈怠。
穆遥兲一行人顺着林荫往城南行去,来到枭阳城南一处门前老藤攀结、布满绿萝藤蔓的客栈前,两只红冠黑豆眼的大白鹅立刻扇动洁白而密的翅膀一摇一摆迎了上来,先前揽月远处乍得一瞧,还以为是白白两簇棉花云朵。
白鹅显然看惯诸多客人,通了人性一般,一眼便洞悉人群里谁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者,它们嗅着钱财的味道往卜游脚下踱了过去,一只大白鹅伸长了脖子猛地往卜游身上蹿起,一只则“嘎嘎”叫着,又用嘴叼住卜游的袍摆往客栈里拖去,任聿沛馠在一旁怎么驱赶都不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