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回电收光,眼神变得温柔愧疚,怯怯问道:“姑娘你用这个为我擦拭,今夜如何睡觉。”
揽月知道女子指的是那张棉毯,逗她笑道:“当然还是睡床榻啊,难道睡地上吗。”
女子被揽月逗笑,面舒颜冁。
揽月看着女子被浸湿的罗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虽天已渐暖,女子仍是瑟瑟发抖,凄凉萧瑟,看起来让人揪心怜悯。
揽月迟疑了一下,神色游移,说道:“要不,要不我去找人暂借、借一套干衣来......”
揽月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沉吟未决,连揽月自己也不自信姵罗肯不肯将她的纱裙外借。
高挑女子知道揽月口中的“找人”,指的便是在翠萼堂里,骄横不输自己二姐的那位朱红衣裙的女子。猜想揽月的处境没准也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便摇头温柔阻止道:“不必了。黎城这个天气,不肖一个时辰便能干个半透,大家皆出门在外,少添一些麻烦。”
揽月听她这么说,心中既愧疚又舒展一口气。如果女子真如自己的建议,揽月还真没有能借出新衣的自信,岂不言而无信,女子此刻的体恤,让揽月避免了闭门羹的尴尬。
大约是两个遭遇相同、互怜互悯的灵魂相逢,蕉香居内语歇,两个人想到碧桃和姵罗,皆是无语,一时安静地出奇。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饥肠辘辘声“咕噜噜”响起,揽月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见女子捂着腹部羞涩地别过身去,大约是女子白日里跟着她的两个姐姐四处游逛、搬搬拿拿尽是些体力活儿,此刻又受了凉寒,腹中易饿。
“是饿了吗......”
揽月扫视房中,桌台上亦未有吃食,大约是卜游怕浪费,便已经嘱咐过客栈老板,说他们几人的房中不需这些东西。
揽月失落地对女子挤出一个尴尬苦笑,女子离开摆手道:“不妨事的姑娘,我早已习惯了,她们......”女子没有将话尽数说完,不过剩余的部分揽月大约能猜出,怕是她的两个姐姐经常会扣罚女子吃食。
女子的大姐看上去雍容华贵、文雅端庄,并不似二姐碧桃,可是当碧桃欺负她小妹妹之事却从未听其劝阻,足可见是有意纵容。有时作壁上观之人的内心阴暗,真的要比那些执剑伤人者更为可怖难度。
揽月想了下说道:“这个时辰了,不知客栈中可还留饭,不然去街上给你买些吃食。”
女子刚开口再欲拒绝,便听肚内空虚,五脏庙再次梵钟密鼓,女子苦笑。
揽月星眸光芒涌动,一念生发,忽然击掌笑道:“梨子你可喜欢吃?”
女子不知揽月何意,只是顺应她的话点头。
“那可太巧,我看见客栈门前各有两颗酥梨树梨花皎白似雪,如牧云天际,若结出梨子必然汁甜肉脆,清爽可口,我下楼去为你摘几颗来果腹。”
说着揽月便要跃出房门,却被女子一把拉住。
女子慌忙道:“姑娘,门前酥梨树我也看到了,可是梨树结果尚待夏末秋初,如今才四月沐春是没有梨子的。”
揽月顽皮“嘻嘻”一笑,双瞳清雅灵动,灿若繁星的眼睛流露灵韵之色,上下轻展着她的蝶羽长睫,自信道:“有的,有的,你信我。”
女子眼睛直直看着揽月,被揽月无暇美貌惊得心悸炫目,一时出神竟然松开了手,揽月便转身轻跃至走廊。
女子冰凉的两颊微微透出淡淡红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便随着揽月追下楼去。
女子追出客栈大门的时候,顿见夜风袭花,霜雪漫天的奇景,梨花枝头压枝欲低、白清如雪比白日里开得似乎更盛了些。
那个月白色衣衫雪肤冰骨的女子正矗立梨树下仰面而望,素洁淡雅的样子有种不被世俗玷污的出尘气质。
揽月掌心中正托了一捧薄如蝉翼、晶莹透露的梨花花瓣,娇俏顽皮的轻吹一口气,花瓣立即随风拂去卷入梨花雪中,高挑女子站在门前看得发呆,好像那些花瓣在不经意间落进了人的心绪。
揽月回过身来,面对着女子盈盈而笑,招呼她道:“是不是很美,快到这里来呀,犹如置身雪中。”
女子被揽月招呼上前,揽月摘下一枚淡黄色纤巧花蕊的洁白梨花递到女子鼻峰下,女子轻嗅,芬芳甜香。
揽月又垫着脚尖拨开女子湿发将那枚梨花簪在女子发间,笑道:“你看,这可真如书中所写‘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两个姑娘相视而笑,揽月这一个举动,驱散了今夜女子的所有不快,这一盆洗脚水被她描绘的如同“梨花春雨”。
女子对揽月道:“姑娘,快回去吧,梨花未谢,不会有梨子的。”
揽月笑而不答,仰面对梨花满簇簇的树梢说道:“要对不住你们了。”
说着纤指施法掐诀,一道月白色光芒在她的指尖涌现,瞬间又被抛向酥梨树的花间,只见梨花开得更盛,花苞尽数绽放,又瞬间化成素雪洒落,凌空转为素烟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