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知道说话的女子便是娄嫄,虽知不妥,但还是忍不住自正前方秦寰宇的背后挪开一些,看清娄嫄的模样。
只是远远一望,娄嫄一袭蓼青水绿缎素雪绢长裙与娄氏一族碧绿色双瞳交相辉映,华彩流溢,神清骨秀,墨玉色青丝挽在脑后,斜插两支翡翠竹青簪,清爽简洁,额发整齐严谨,端庄优雅,光华尽显。
娄嫄薄施粉黛,峨眉似画非画,说话间微含笑意,漾起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如夜下临仙。
揽月不免被娄嫄的美貌典雅震惊,若是自己生为男儿,怕是逃不脱这殷切送上的柔情绰态,揽月心中自惭形秽,若论这女子们应有的仪态端庄,鹄峙鸾停,与娄嫄一较,自己竟算不得分毫,看来娄皋对姐姐的颂词赞美并非溢美之语。
娄嫄和秦寰宇那边忽然静默无声,娄嫄见秦寰宇没有搭话,以为他是认同了自己所言,情凄意切道:“依此看来,你对我并非无情,那为何当年你随殷掌门来我九旋谷时,不接我父亲联姻的话茬。”
娄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隐没在林间树后的揽月,“并非无情?”不对,不对,秦寰宇难道是说谎吗......
揽月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寰宇的后背,期待着他能给一个答案。
秦寰宇终于开口,仍是淡淡的语调说道:“你误会了。我来此处,是不想洪涯派掌门夫人再遣白尾鸢做逾举之事。”
秦寰宇在提到“掌门夫人”四字的时候,似有刻意拉长音韵,以作强调。
娄嫄长睫乍地扬起,而后转为微微轻颤,明澈的眸色也跟着暗淡下去,说道:“你何须特意提醒,我没有忘记身份。”
秦寰宇淡淡道:“那便最好。”
娄嫄道:“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如今过得如何?”
秦寰宇云淡风轻道:“各择之路,必承其重。”
娄嫄忽然含泪盈眶地激动道:“这非我所择选的道路,你知我心之所往。这是我父亲他,他......”
娄嫄收住声音,口中呜咽,再无法继续说下去,她心中明了,一切都已是既定事实,即便不是尽出于她自己的本意,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翀陵派,她都已嫁去洪涯派。
秦寰宇面无表情,气息凉薄,不再搭话。
娄嫄心绪惘然道:“你还是这个样子,不闻不问,漠然置之。”
娄嫄见秦寰宇面色冰冷,丝毫没有与旧识故人倾心吐胆的叙旧之意,便平定心绪,敛起泪容,强作出一副门派间世家姿态,高雅慧质道:“我让白尾鸢寻你来此不为别的,就是特意来谢你一路照拂皋儿。我听鹬叔说皋儿定要跟随你一路同行,且翀陵在枭阳城外开垦的新地之井还是托福于你才能这么快的挖好。”
秦寰宇淡淡道:“掌门夫人谢错人了,照拂令弟的非我秦寰宇,而是阆风派;摸索水脉定井源的也非我秦寰宇,而是我阆风派的大小姐。如果非要致谢也非洪涯派的掌门夫人致谢,而应是翀陵派。且非夜半而致,只需白日里大方相见便好。”
揽月躲在树后听到秦寰宇当着娄嫄面前提到自己,身体一怔,僵直不知所措。
娄嫄只觉透心凉意,碧瞳中仅余的光芒尽消,秦寰宇话里话外皆是将他同娄嫄之间划分清楚,娄嫄知道,自己嫁去洪涯派后的这些年里,不甘之心皆不过是自己独茧抽丝的单相思而已,娄嫄气断声吞道:“你何须句句脉络分明,历历可辨。你到底是想将我与翀陵派划分清楚,还是想将我与你划分清楚。”
娄嫄含泪未绝,秦寰宇凝起眉峰,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瞥转过头,不再看她。
娄嫄亦知自己情绪失控,行为欠妥,于是抹去泪痕,调整气息,嫣然笑道:“将来不知何种女子才能走进你这此疆尔界如此清晰的冰封之心......”
揽月看到娄嫄眼波盈盈,水汪汪的眼睛似乎又要滴下泪来,心中愧责,一方面是愧疚自己对寰宇的猜度,一方面是对娄嫄这般羞颜屈尊之态的偷窥。
秦寰宇听出娄嫄这句话显然既是询问,也是一种试探,娄皋既已回到娄嫄和娄鹬的身边,那娄嫄必然也知道秦寰宇衷情揽月的事情。
秦寰宇本也无意相瞒,淡淡道:“我已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