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朞能看到阆风的几个弟子同揽月极为亲近,连旸谷派与翀陵派亦是,陈朞不禁为这个不染纤尘的妻子多操上七分心。
还好,通过卜游和娄皋等人的眼神里传递的尽是善意。当然,除此之外,陈朞在众多的双瞳当中还捕捉到数多迷离爱慕之色。不得不说,既是在陈朞的意料当中,又是在陈朞的期待之外。
忽然地,陈朞在一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双眼睛深邃如星河璀璨,寒光冷冽地在审视着陈朞,那是阆风秦寰宇。
是巧合吗?
秦寰宇并未参与阆风与旸谷间的谈话,而是极为敏锐的看向陈朞,有一种威逼之感。不愧是当世显赫卓绝之人,竟然能够察觉到陈朞如此隐蔽的摘星之术。
陈朞并不想与这个冠绝当世之人起冲突,显然秦寰宇也并不想,秦寰宇只是以目光在告知陈朞他的摘星术已被察觉,于是陈朞带着门下弟子最先离开了西寝殿空地。
曾经深处天枢台上多少个日夜,陈朞对阆风山的遥望如天涯咫尺,而如今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咫尺天涯。自己究竟该如何将身份对她道出,还不会吓到她呢......
当今夜夜幕低垂,陈朞在寝室内踽踽独行,与阆风寝殿的方向隔廊相望,不觉已灯火阑珊,揽月的窗前烛光映影,引得回廊对面的那个男子心旌摇曳,情思起伏,不能自持。
陈朞正想着如何寻个机会与揽月正式相识,却远远看到揽月站在窗前惊慌失措的张望。
陈朞本是不想再施用摘星术去探知她的心意的,因为总感觉有鬼祟偷摸之嫌,可偏偏又见揽月焦急的样子,很是担忧,便仍是以摘星术看到了揽月所见——一道幽绿色鬼火。
陈朞看到揽月明显是在追着鬼火而寻,索性冲出玄霄寝殿,先一步追向幽绿色鬼火,竟然是一只青魇飨鬼。陈朞封禁住青魇飨鬼的动作,将之藏于身后,又在回廊上听到揽月与那两个?华弟子的对话,便知揽月所图,顺势前来帮腔助言,自此便终于有了相识的机会,而且两人相谈融洽甚欢。
见时机正好,自己言谈间又做了许多铺垫,只等着能引出天香夫人在陈朞八岁时候在天枢台时对小陈朞的承诺来让揽月知道。可惜的是揽月对亡母的思念情深至诚,殷切悲恸,即刻霜打芦花,泪湿衣衫,遁逃而去,反而让陈朞错过了这次说出口的机会。
西寝殿上空月色溶溶,廊下阒然无声,只余陈朞茕茕孑立,思绪百转,记忆飘远,陈朞沉浸到八岁那年的回忆里,天香夫人清丽出尘的样子。
那时的天香夫人小腹微微隆起,躬身半蹲在小陈朞的面前,满脸春风拂面,荡漾着绵绵柔情,以一泓清目望着他,倩影阑珊,发间一支月白色桂树枝簪子,自枝头攒出月白色桂花瓣,晶莹似雪,翩然而落,衣襟之间一袭清香。
小陈朞的手小心翼翼地抚在天香夫人微隆的小腹上,歪着头,一脸认真地问道:“婶婶,这里面是婶婶的娃娃吗?”
天香夫人盈盈含笑道:“是啊。朞儿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陈朞率真的眨眨眼睛,认真伶俐道:“陈朞希望是妹妹,陈朞已经有弟弟了,所以希望婶婶生一个像婶婶一样好看的妹妹出来,我和陈胥定会保护妹妹的。”
天香夫人笑道:“朞儿喜欢妹妹,你殷伯父也说希望是个女孩。若是女儿,婶婶希望她亦能嫁与一个像她爹爹这般纵横九霄,砥柱中流的翩翩男儿。”
小陈朞拍着胸脯,一字一板道:“陈朞便是。”
天香夫人先是一怔,转而嫣然一笑,柔声道:“说得是呢,最好的夫君不就正在此处吗。那么朞儿从今更要不屈不挠,修身养德,婶婶便将妹妹嫁给朞儿做妻子可好。”
小陈朞坚定地点了下头,说道:“甚好。”小陈朞像是想到了什么,挠挠头问道:“婶婶可是在以稚言诓哄朞儿逗趣?”
天香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年仅八岁的孩子竟然会出此言,但旋即转而认真道:“言不苟出,行不苟为。”
“言不苟出,行不苟为......”这回反换作小陈朞反复念叨着天香夫人的这句话,几次之后,他终于悟懂道理,笑道:“懂了!我们一诺千金。”然后“嘿嘿”地望着天香夫人傻笑着。
天香夫人面露宠溺之色,笑眼盈盈望着小陈朞,若真有择婿之日,面前这个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孩子还真是极佳的选择。
......
记忆遥远,延伸了美丽,陈朞似从梦中醒来,回归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