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所有的夜风都能顺人心意的,也有些调皮天真的夜风,卷着柳条漫天飞舞,“啪哒”一声抽在窗棱上,激起一声清脆响动,一掠睡梦人的耳旁。
娄嫄身后原本鼻息如雷的鼾声戛然而止,不觉让娄嫄的身体一怔,而后瑟瑟颤抖,因为江淮的熟睡声意味着这个夜晚娄嫄亦可以平顺度过,而不再受其折辱。
娄嫄长舒一口气,床榻上的江淮呈“大”字状躺平,半张着嘴巴均匀喘息,他并未醒。
不过娄嫄又着实有些多虑了,这里不是在洪涯派,而是在?鼓学宫的栖蟾殿里,众派掌门及尊长的休憩之所,江淮是不会鲁莽造次的。
月渐西移,娄嫄方才还觉得夜不成寐,毫无睡意,此刻忽然昏昏欲睡,倦意来袭,不自觉中已伏倒在窗棱便袭风而卧。
只要江淮在侧,娄嫄总是不能安眠,如今却进入了一个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娄嫄强撑着想要再睁开眼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困意,却听到身后突然听到一阵门开合的窸窣响动。
“白尾鸢......”
娄嫄在心底运用驭禽之术呼唤着窗外的另一个自己,只听远方上空“啁啾”鸟啼,一只白头红瞳,翼黑羽白的白尾鸢振翅破空而来径直迎向娄嫄伏身的窗前。
白尾鸢振翅,卷起冷冰冷寒风,冷冽刺骨,将娄嫄的倦意驱走一半,娄嫄这才能强撑着身体站稳起来。
娄嫄身体瘫软,脚下微颤,不受控制,但娄嫄的脑中还留有清醒,这种感觉绝不是普通的倦意。
娄嫄转身回望室内,昏暗当中并无异样,只是细嗅空气中带着点甜丝丝的甘味,而娄嫄却并未曾焚过香料。
娄嫄的眼光在扫过床榻时瞳孔忽然绽开,定睛凝视,床榻上空空如也,只留一张翻衾,胡乱被掀起在一旁。
原先被子下面所覆盖的那个人已全无踪迹——江淮,不见了......
江淮方才明明就在这里卧榻鼾睡,酣睡如泥,怎么娄嫄只是打了个盹的片刻间便没有了踪影,这难道是娄嫄的幻觉吗。
白尾鸢最知主人心意,眼神犀利在室内环顾,而后一个跃起落到床榻一侧,将鸟首探向床榻下面,而后警觉地低声哼鸣,像是在提醒娄嫄的注意。
白尾鸢的嗅觉最是敏锐,而它所示意位置的正上方正是方才江淮躺过的地方。
娄嫄竭力快步走到白尾鸢身边跪地而探,只见一根已燃烬的香灰断裂成三截,静静躺在床榻之下,看起来脆弱又无辜。
娄嫄将手捏起一小撮撵开后放在鼻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正是先前那股莫名甘甜。
“难道这是......”
娄嫄看着白尾鸢,脸色差极,既像是在同白尾鸢讲话的样子,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梦糜香?”
娄嫄早有听闻鲸香堂有一香,名唤“梦糜”,梦殇梦糜,一念痴狂,青烟迷离,浮云千幻,引燃此香便可令闻之之人甘堕糜梦。
江淮去了哪里,为何会在寝室之内焚此香?此香若真是“梦糜”,那江淮为何又会有鲸香堂之香?
诸多问题由心底滋生,让娄嫄不能不再次想起秦寰宇的话,江淮的举动分明有所异样,否则为何趁夜而出,还要迷晕娄嫄以保万全。
江淮定有蹊跷,娄嫄重新直立身体欲追出门去,可香力尚未消散,娄嫄立盹行眠,惺忪睡眼,昏昏沉沉。
娄嫄是何等倔强的女子,只见手中青光闪烁,“白乌剑”赫然显现。
剑身隐隐似甘露,剑刃锐锐如秋霜,玄铁铸就,薄而纤细轻巧,透着淡淡寒光。
娄嫄一手将长袖抖起,一手执剑掠过手臂上方,只见青白色光芒交汇而过,娄嫄的手肘上方已在瞬间同时出现三道深浅一致血痕。
娄嫄口中轻“唔”一声,看来很痛,但是娄嫄清楚,若是下手轻了根本不足以抵制这梦糜香的催睡之效,那还不如不割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