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绯绯和綦灿灿更是碍于内外丹派的门第之分,不好凑近细瞧聿沛馠的伤势,只能各自跟随着兄长先回寝殿。
还好黎普当着学?鼓学宫弟子的面,上演了一通主仆情深的耍赖戏码,方在嵇含被关进谪戒室前偷着将疗伤止血用的金疮药塞到了嵇含袖袍下面。
......
谪戒室是?鼓学宫之中一处隐蔽神秘的存在,与其他金銮朱壁、绚丽悦目的建筑不同,被设立在大成门外,献殿西配殿仍需西行一段路途的山坳树杪之间,四周石墙隐没于藤萝翠竹之间。
谪戒室整个是由白石砌成,门前正中有一塘遮满浮萍的废井,僻静而死寂。
落日缕照下,丝丝余晖显得它古朴严肃而又沉重的坐落在那里,令人的心情也跟着悲戚憋闷起来,果真是符合戒室的风格。
室内四壁徒空,正对大门墙壁上只写了四个大字——“大明大净”,而聿沛馠重伤的身体便是被学宫弟子抬在四字之下,四只大宣炉被安置在戒室四角,恍恍惚惚弥漫着浓荫。
嵇含身后的大门自外锁起,门缝中最后一线光亮消失,眼前仅剩的光源便是案台上一盏小油灯了。
嵇含头一回感觉到凄凄惨惨,寥寥穆穆,他看了直挺挺趴在地上如死尸般的聿沛馠一眼,深叹一口气,挥袖扇开袅袅烟香,持了油灯上前细瞧。
聿沛馠的背上如今已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无论是宫服还是亵衣碎成了渣滓,黏在血肉里混成一团,而嵇含如果现在便要为他涂抹金疮药来止血,怕是伤口一旦结痂,布片就再也不好取下来了。
“真麻烦。”嵇含蹙眉抱怨了一句。
这戒室里又是浓烟又是昏暗,还要取出这鱼鳞般杂密的千万片碎布片,可真是难为死他堂堂一个穰邽国的太子了,什么时候做过如此平庸无为的细碎琐事。
嵇含真是无比想念一贯代为手脚的黎普。
抱怨归抱怨,谁叫他嵇含太子重情重义,对当日岭头村一事知恩报德呐,再说这个阆风派的聿沛馠也挺有意思,是个重气轻身、令人钦佩的。
嵇含扫了一眼手里一灯如豆的微弱光亮,暗淡幽幽,恨不得将两眼贴在聿沛馠背上方能辨别哪块是布片、哪块是肉片。
说实话,嵇含太子的耐性着实是差了些,这精细的活儿没做多久,嵇含便心浮毛躁起来,聚精会神的双眼在这昏昏暗暗的光下晃得渗出眼泪来。
“什么劳什子!”嵇含万般小心,还是错拾起一片连肉的皮肤,扯得聿沛馠生疼,昏厥中呜咽,额头渗出汗来。
嵇含暴虐浮躁,愤气填胸,口中骂着,安奈不住将手里的油灯朝着墙角大宣炉掷了出去。
灯油洒了一地,隐约还冒着火星。
油灯这等物件可是不认嵇含是何贵胄身份,既然被人摔了出去,灯芯油枯衰弱,灯火失明,惨惨幽幽。
嵇含一见,也顾不得撒气了,又低首下气地趁灯火熄灭前将它拾捡回来,一手护住灯芯,不住对着火苗呵气,唯惧它真的就此熄灭。
“竟然害我一个太子屈尊纡贵。”嵇含心中怒气无处宣泄,走回聿沛馠身边的时候不忘伸出脚背提了他身侧一脚。
却听一个嗓音略微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本云影居士乃郢中白雪,才望高雅,太子也算不得屈尊降驾......”
“你你你、你醒了?醒了?!”嵇含一高兴,索性扑倒在聿沛馠身边。
只见聿沛馠把头歪向嵇含一侧道:“能不醒吗,梦中挨了驴蹄子一脚。”
“你如今还敢骂本太子?你才是驴,瘦驴拉硬屎!”
嵇含仿佛又变回了当初刚相识时的龙岒和。
“什么意思,你嘴里吐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聿沛馠忍痛,嘴上却不肯服输。
“瞎逞能呗!”
“哼,果然就算穿了蟒袍充太子,骨子里面还是那个少教失条的粗野之辈。”
聿沛馠嘴角一勾,这细微的动作却将背后之伤再次扯痛。
听聿沛馠这么一说,嵇含索性也懒得拿太子的架子,改换了一脸散漫之貌,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自小爷记事起身边便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齐刷刷地给我磕头,告诉小爷说我乃龙御寰宇,统廓海内的九五之躯,也从未有人问过小爷我是否乐意承载这大厦栋梁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