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们皆心解意舒,松了一口气,只有聿沛馠一人一个劲儿地摇首顿足,望着地下零散破碎、形同尘垢粃糠的墨锭粉屑引以为憾。
“先生。”
江潭垂手侍立于含光子身侧,恭敬地准备随时听从吩咐。
“去吧。”
含光子拱挹指麾,平静怡然的令江潭退去,而后重新调转五短身躯,面对众人说道:“你等都已亲眼所见,这筹盘之中已被钟离子设了法术,那狞目龇齿之鬼,便是传闻中的冥狱役鬼。也许有弟子的修为与之旗鼓相当、足以相持抗衡,亦或者有人修为足以摧坚陷敌、置之于死地,这些老夫都不曾怀疑。但众弟子们需知,冥狱役鬼源源不断,排而推进,即便你等修为精元耗尽,也无有尽头,故而想要改动、或者扭转筹子计分者,无异于争天抗俗,皆是愚昧渺茫。”
众弟子们一个一个齰舌缄唇,噤若寒蝉,在不敢妄加猜疑和议论。
含光子澹然继续说道:“你们中若是有弟子拥有弄招捣鬼、改判筹子计分和位置的谬想,老夫劝你即刻放弃,否则若是修为不及而被冥狱役鬼伤及殒命,那可便是咎由自取,无处伸冤。”
众弟子们纷纷站立起身,济济彬彬,恭而有礼答道:“弟子承教于先生,敢布腹心,必当谨记,绝不触犯。”
含光子缓缓道:“若还有疑惑不解便于此当众提出,否则此论一毕,再不得私下里聚讼纷纭。”
“先生!弟子有一问,请先生指破迷团。”外丹弟子那一头中果然有人尚怀谜团。
“讲。”
“请问先生,若是筹子上的计分里包含有门派所有参与考核弟子的综合成绩,那是否就是说,若此场考核非我专长,弟子便可告假缺席漏考,那便算不得弟子的成绩了,对吗?”
揽月一听便知,那个外丹派的弟子意有所指,自入?鼓学宫以来,称病告假的除了太子嵇含以外,便只有阆风派和旸谷派了。
而现下未能到场参与此场考核比试的也就只有秦寰宇一人,这分明是有的放矢,有意夹枪带棒,暗藏讽刺。
揽月的直觉果然没错,那弟子此问一出,尊文斋东侧、外丹门派的弟子中,便频频有人将目光投射到西侧阆风派的座位上来,且嘁嘁喳喳,低声议论不断。
含光子缓缓道:“休要妄议!老夫说过,峭论鲠议可视为严正刚直,但若是指手点脚,则与蛙鸣蝉噪无异。”
这点小心思对含光子而言几乎历年历届盟会都会遇到,早已应付裕如。
含光子睿智沉稳的眼神看向提问的弟子,指顾从容,为其辨惑道:“你这个问题提得极好,谈言微中却恰中要害,言中在理。?鼓盟会自开创以来已有经年累月,砺山带河,直道而行,守正不阿的宗旨从未改变。你等凡能入驻东西寝殿的门中翘楚之人早已登记在策,即便告假缺考也只能算作此人没有成绩,但也许计纳入门派均摊的综合成绩里,并不会因人偷奸耍滑而任其恣行无忌。故而你的顾虑全无发生的可能,对此回答,你可还满意?”
那弟子闻之,谄笑胁肩,潦草敷衍道:“先生素来持论公允,不徇私情,弟子绝无猜忌不满的意思。”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含光子身体虽残短矮小,身为一宫之掌,必有庙堂、乘船之宏大广量,目光雍容自若的在人群中环视,沉几观变。
见众人沉寂,含光子便再次问道:“还有何人有问?”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咋舌畏缩,沉吟不语,只是一味的摇头。
“好了。那老夫就此宣布,今日的考核比试就此开始!”
含光子声如洪钟,嘹亮鼎沸,殿堂震颤。
......
考试极为顺利,这是连揽月自己也未能想到的。
她凭借着耳闻则诵,过目不忘的与生俱来的小聪明,竟然手执笔杆在这卷面之上兔走鹘落,迅捷流畅,能将卷面上的考题迎刃而解,思路无阻,如同悬河泻水,言从字顺。
开考片刻之间,揽月便已洋洋洒洒,笔底烟花,书写了大半,甚至还腾出闲暇顾及一下周边情况。
未免引人注目,揽月也只敢微微侧首,稍作窥视,因为余光视野受限,顶多也只是能看见穆遥兲和聿沛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