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子的脾气开口见胆,直爽利落,揽月便不需再绕弯子,单刀直入道:“先生既然曾任父亲之师,又消息广博,不知是否听闻过我母亲之事?”
含光子突然敛颜正色,直勾勾地盯着揽月瞧了片刻,而后答道:“万丈红尘,大千世界,老夫只是博关经典,怎去管那些凡尘俗事。你母亲的事,问你父亲便好,如何来问老夫。”
“父亲他对母亲之事只字不提,自小以来,揽月只当是母亲因生产揽月体虚而逝世,可如今看来,母亲之死好像另有蹊跷。”
“唉,老夫的确算你父亲的老师,但却不是红娘月老,更不是长目飞耳,在这学宫之中繁杂事物已波波碌碌,不可开交,哪管后生晚辈间情情爱爱。”
含光子明显跟父亲一样,不愿提及母亲之死的原因。
揽月语塞,感觉心中像是有一道湍急的河流,自己却无法泅渡而过,似乎最后一丝希望都就此寂灭。
含光子见揽月惘然若失的样子,于心不忍,劝慰道:“老夫劝你也莫再探究了,当年你降生前正逢千百年来未遇一次的多事之秋,江湖掀风播浪,山河破碎飘摇,最是动荡。时过境迁,现如今一切已归于平常,你等晚辈更无必要追索过往,只需珍惜当下安然无恙,兢兢业业修习便好。”
“那么敢问先生,您所指的安然无恙,能维持多久?海不溢波就意味着没有澎湃覆灭之险吗?”揽月追问道。
“你这小丫头,伶牙俐齿不输你那父亲。你这小小年纪怎懂得太平来之不易,老夫也不与你胡搅蛮缠,快些回寝殿去罢,还有阆风门人需你等照料呢。”
“您知道寰宇之事?”
“妄图一叶障目,你们也太天真了罢 ,这许久不现身人前,定是薜萝林中受了重伤。”
揽月怅怅不乐,深叹一口气,无奈地问道:“先生既不想回答揽月关于生母之事,那揽月也不勉强,但揽月最后尚有一问,希望先生能给予回答。”
“你说罢。”
“先生通才达识,见识高明,可听说过星盘命数中缺少穹冥星?”
“......”含光子那双金刚锐利的眼睛,目光如炬,闪电一般看向揽月,炳若观火,似乎已洞悉她要问什么。
揽月有种小心思被高人看破的心虚怯怯,但既已问出,那定要逼着含光子作出回答:“先生,揽月既入?鼓学宫便也算是先生的学生,徒弟有问,先生理应有以教我,为何反而避口不答。”
“唉,你这小丫头,逼老夫是罢?你虽是换了个问题,但翻来覆去,不都是想问有关那刺瑶之事?你不就是想知道,命中若没有穹冥星,为何可以同你父亲在一起,还诞下了你。”
“先生睿智,揽月这点把戏不敢在先生面前卖弄。”
“关于你和你母亲命中缺了穹冥星一事,老夫记得那个贪嘴的犟老头儿已经告知过你了。”
“......”揽月星眸圆睁,微张着绛唇,一脸惊愕。
“不用那么惊讶,你以为你同那綦灿灿、程绯绯二人躲去筑阳殿里拿历代炼丹的金鼎铜炉烧炼些俗世伙食之事能瞒得过老夫的眼睛?老夫自?鼓学宫开创起,便教化过数以万计的顽劣弟子,桀骜难驯大有人在,早已练就火眼金睛,只是见你三人难得的披沥赤忱,由着你们罢了。况且......”
含光子故作昂扬得意,看透一切的样子道:“况且,你们当那个万年老柏树是谁烧得饭菜都肯吃的?这除奸柏识人的眼睛可独具只眼,洞见症结,只是那倔头强脑万年来无人可赶超。”
“洞见症结......”揽月没想到,那柏仙竟然并非是为贪嘴而来,更像是有意警醒着揽月什么,而且也正是除奸柏看似无意中的一言,提醒了揽月姚雒棠男儿真身的可能性,现在含光子提及,看来也是柏仙善意鉴诫。
含光子看着揽月大惑得解的样子,慈蔼可掬,冁颜而笑,欣然自得道:“怎样,此刻听来,是否觉得你们这些个毛头小辈,不过是整日自诩颖悟绝伦而已。还是稚嫩的狠呢!”
含光子说得对,一切不过都是他们自认为窜端匿迹,掩饰得很好而已,揽月沮丧道:“......先生教训的是,那揽月便不耽搁先生时间了。”
揽月废然思返之时,却听身后的含光子说道:“小丫头,你要相信,你父亲不将你母亲之事讲与你听,也定是为你考虑。”
揽月停下脚步,失落道:“所以,您也不讲与我听,也是为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