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朞清明婉扬的声音坚定道:“不可。尤其在已知学宫之中有人对阆风用心险恶,为防暗锤打人,我纵不会放你一人于此。”
“我必会当心,况且也无人知我来此,那些鬼蜮伎俩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应该无碍。你回去吧。”揽月决绝无情,驱赶陈朞。
陈朞不气不急,濯濯春柳,轩轩如霞,踽踽移步径直迎向揽月面前,破颜微笑。
陈朞的笑容有种神秘的力量,既是心领神会,又是心照不宣,还是非凡一般的包容气度。
明月入怀,能将揽月所有的任性耍赖统统收纳,俱收并蓄。
陈朞用他一贯的温而和畅,化解着揽月有意的排斥疏远。
揽月虚心冷意,连连后退,词钝意虚,口中吞吐闪烁道:“孤男寡女易损名誉,你若不放心,我便去唤灿灿来此陪我。”
陈朞坚定刚柔,笃定道:“我八岁时曾见过天香夫人的容颜,若说能为按迹循踪添一把力,我应是最好的选择。你说藏书楼人迹罕至,那便更无须担心被人窥见。再者说,若真是被何人窥见宣扬出去,陈朞便对众宣告你我二人早已有婚约在身,定不会坏你名声。”
陈朞的缱婘深情,溢出透骨。
“不要说了!”揽月喝止道:“你这与强人所难、逼迫于我无异!今日陈胥所言你当好好品鉴听劝,不该怙顽不悛,顽梗不化!”
陈朞依旧平易逊顺,以清泉深沁般的水润|之音,缓缓道:“那看来阆风度过盟会之危后,你还需腾出些时日来对我多一番了解。体悟一下何为不通时宜,何又为情之所钟,甘心疾首。”
“......”面对陈朞无瞳却有情的眼睛,这绕指柔情,犹如流水击石。
虽无轰轰烈烈,却不惧岁月,缭绕不断,细水长流,揽月无言以对。
陈朞不忍见揽月心灵负疚,不由地略略迟疑,幽幽恬淡道:“当然,我这么说并非想令你于心不安,只是想表明自己心中所想,你无需在意。”
“......”揽月星眸圆睁,忽闪着灵动的眼睛,责问一般不满嗔看着陈朞。
听他一番剖心肺腑,要么就干脆不要说,既然说出来了,揽月又如何能铁石心肠将它置若罔闻。
陈朞感受到揽月嗔忿委屈的小脾气,淘气而精怪,只觉得俏皮有趣,不由自主地会心而乐,笑道:“那么这样罢,先生不是说过吗,你父亲殷掌门同我叔父陈膡曾为同心共济的挚友吗?既有此番深情厚谊在先,如今你我也算是承袭他们那代人的莫逆友情,你且暂时这样看待,可好?”
揽月赌气地点了点头,揽月明白这是陈朞怕她不安而找的托词,反正也暂无别的办法,沉默似乎是此时最合时宜的诉说。
若是按照陈朞所言,自己还尚能看似理直气壮的接受陈朞的帮助,而于心无愧。
但若说拍着良心反躬自问,这坦坦荡荡、全然无思无虑,那可不过是瞒心昧己,自欺欺人而已。
陈朞笑道:“那我们还要干站于此吗?天波易谢,寸阴难留。海能填,山能挪,可有关天香夫人的线索却绝不会自发送到你我手上。”
揽月巧笑嫣然道:“你若偎慵堕懒、偷闲躲静,我可不饶。”
言毕,二人重新投入浩如烟海的卷帙之中,直到东方云海间释放出橙红金光,二人方匆匆离开藏书楼。
这一夜仍无任何收获,只是好在有了前一夜的经验,一心埋头苦寻,效率倍道而进,不但将一层画卷尽数寻遍,连同藏书楼的二层也寻找过半。
藏书楼的面积层层递减,若照这个速度,再有半月便能上下二十三层囊括一通。
可是这样真的能够找到含光子口中所言,有关于母亲的线索吗?
对母亲的探知深切强烈,对那刺颜勒令揽月杀死秦寰宇的惊疑事不容缓,揽月恨不得现在就能得知答案。
眼见甄选百草开堂在即,揽月迟迟吾行,眷眷之心全然沉浸在这片有着母亲一丝联系的隐秘之所。
在陈朞的劝谏下,揽月方心游物外的走出藏书楼,当金锁重门再次被阖紧,仿佛再次将一丝渺茫希冀就此切断。
......
甄选百草的第二日,含光子照例带领大家辨识药草,以及治病略例,立于讲坛之上,禹声娓娓道着:“百夫病者,皆起于虚。先成其精,禀承天地融合之气,五脏六腑星律......人有四支五脏,一觉一寝,呼吸吐纳,精气往来......竭而为燋枯......”
对揽月而言,含光子谆谆有词、滔滔不绝的如同助眠弦音,倦意袭来,不多会儿功夫她便趴在桌案之上逐渐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这一觉酣畅安稳,直至揽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地不断频繁拍打自己,方惺忪着睡眼自手臂间抬起头来。
睡意尚浓,是进入?鼓学宫以后罕有的踏实安心。
揽月没想到的是,一睁星眸,扑面而来的竟是一张洁白坚致的精良笺纸。
其上以标准小楷规整布局着密密麻麻的题目,空白间隔,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