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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蛮生这个尚待孵化的毛头小子,有幸结识这么一位享誉全国的大人物,完全归于对方有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儿,名叫曲夏晚。

曲夏晚到底多招人爱?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便初乱长安蜂蝶,待过了二十,追求者更是络绎不绝,出入门罗坊必经的那条石板路上有个深坑,据说就是被曲夏晚的追求者们踏出来的。

这时候全国粮票刚刚退出历史舞台,中国人民的米袋子、菜篮子都开始无节制地满了起来。饱暖思□□,顾蛮生也不能免俗地被勾动了这方面的心思。自打在校园的樱花树下对曲夏晚一见钟情,他便趁着寒假,时不时起早贪黑地前来门罗坊报道——每回也必不走正门,只翻窗子来去。

在曲夏晚一众追求者中,顾蛮生外貌优势明显,一米八六的个头,鼻梁又挺又直,嘴唇有棱有型,尤其一双眼睛太曼妙,总令人疑心他正有意勾挑,四送秋波。曲夏晚似乎也对顾蛮生颇有好感,与他一起肩并肩地看过电影,手牵手地逛过公园,还坐过他那辆二八大杠的车后座,在弄堂口或校园间都留下过一抹长发飘飘、白裙猎猎的倩影。

但家里人一直反对曲夏晚把顾蛮生当结婚对象。曲母不止一次告诫女儿,顾蛮生这人风一阵火一阵,一颗心总飘忽在很高的地方,不踏实。

此刻,顾蛮生蹬车蹬得浑身发热,脱下了厚实外套,身上只留一件白衬衣,汗水依稀沁透后背。他将装着油墩子与糖炒栗子的塑料袋提手叼进嘴里,利索地踩着爬满藤蔓月季的花架,爬上了三层楼高的美式小别墅。

顾蛮生人在窗外,透过粉白相间的窗帘往里瞧了瞧,便曲起手指,扣响了曲夏晚卧室的窗玻璃。

油墩子与糖炒栗子都是曲夏晚爱吃的。汉海市最好吃的油墩子在西浦,最好吃的糖炒栗子在北街,顾蛮生不辞辛劳地在两个地方跑了个来回,花了两个多小时。曲夏晚见了他却不让进屋,只隔着窗户道:“我爸在家呢。”

“你爸在?那敢情好,我正巧要跟他谈谈。”顾蛮生将糖炒栗子搁在窗台上,随手摘了窗边一朵月季,笑着嗅一嗅,便插在了自己的衬衣口袋里。初春季节,月季花芽刚刚萌动,偶有一朵半开半抿的,好似新郎胸花一般,格外殷红可爱。顾蛮生以一种韵味十足的戏曲念白风格道,“非是某家来掳抢,你自己的女儿选才郎。姻缘已定不多讲,今晚花轿娶新娘。”

“呸,不要脸。”曲夏晚乐在心里却佯作生气,板下脸道,“谁是你的新娘?”

“我也没说要娶你啊,这是京剧《桃花村》里的戏词,唱的是桃花山寨主周通抢亲。”顾蛮生小时候跟着住隔壁的一个票友学过戏,所以行腔、吐字有模有样,几可乱真于名家。他打小喜欢京剧里一张张浓墨重彩的花脸,总想着人这一辈子也得活得那么夸张而鲜艳。像被这段戏词招来了兴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活土匪、山大王,自说自话地就推开窗子,爬进了曲夏晚的卧室内。

“你跟我爸能有什么事情要谈?”曲夏晚垂眸,看了看顾蛮生胸口那枝红色月季。

“两院合并,你爸不是就快变成我们学校的教授了么,我想提前拍拍他老人家的马屁,请他到时候别老点我的名,挂我的科。”顾蛮生睃了曲夏晚一眼,嘴角坏模坏样地勾起来,“怎么着,我这不是来抢亲,你瞧着还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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