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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亮要给他找零,顾蛮生大方挥手:“留着自己花吧。”

陈一鸣一听就不服气了:“都是一个土炕上的兄弟,凭什么对朱亮这么大方,我欠你那点钱,你天天追着不放。”

“在商就言商,一码归一码。”顾蛮生叼了根烟进嘴里,他烟瘾不算大,也不点燃,就这么咬着。陈一鸣来自首都北京,一口“你丫”“我操”的京片子,顾蛮生跟他混得最熟,说话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京腔,“还差的四十限你三天交齐,不然阉了你丫的。”

顾蛮生是瀚大小有名气的“倒爷”。一个90年代还挺稀罕的大学生,却基本不务学习之正业,成天跟小偷或二手贩子一起蹲在天桥下,还被巡逻警误会过卖□□的,当场拿手铐逮了。别人都嫌晦气的经历,他却觉得很有意思。人这一辈子能进几回看守所?末了误会澄清还被警车风风光光送回学校,更是瀚大校史上独一桩的奇闻。所以回来后他添枝加叶地跟所有朋友都讲了一遍,跟英雄凯旋似的。

这人性子也奇,好像视财如命,好像又根本不把钱当一回事。寝室里四个人,朱亮的条件最为困难,上头有个风瘫的爸爸,下头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弟妹,一家人时常要为生计发愁,所以朱亮成熟懂事,每个月的饭贴补贴能省则省,全都寄回家里。自己只吃馒头就咸菜,一年在校两百来天,几乎顿顿如此。大伙儿平日里对其吆五喝六各种瞧不上,朱亮从来没脾气,不仅包圆了寝室里所有的打扫工作,还常主动帮着应付老师的点名或者交课程作业。有回顾蛮生在校外跟流氓纠缠,朱亮意外撞见,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帮忙,结果被打折了一条胳膊。对家人有担当,对朋友也够仗义,这样的人不说万中无一,那也不常见。顾蛮生陡然生出一点歉意,于是就常让朱亮帮着跑跑腿、送送货,算是不着痕迹地接济他。

陈一鸣与朱亮说话间,顾蛮生垂眸继续摆弄他的吉他,胡弹乱拨,兴起了就嚎两嗓,如愿制造出种种不堪入耳的噪音。陈一鸣他们只得忍着,他们都知道他一直苦追校花曲夏晚未果,一腔无处宣泄的荷尔蒙亟待发泄。

这时贝时远从小礼堂外走进来。陈一鸣跟朱亮见了,都很自觉地站起来,冲他恭敬地喊了一声,时远。

贝时远与顾蛮生一样,都是瀚海大学的风云人物,但跟顾蛮生的风风火火褒贬不一不同,旁人谈起贝时远,只能用十全十美去形容,少夸一句都显得不客观。也是,基本科科全优的尖子生,家境殷实,人也帅,据说外公还是个很大的官,实情大伙儿都不清楚,但从校领导对待贝时远的态度,基本能窥知一二。

要往前推一百年那妥妥就是八旗子弟,但贝时远身上全无一个天之骄子应有的自命不凡,他显得低调又谦逊,令人陶然的微笑常挂唇边。顾蛮生对贝时远也挺客气,倒不是怵他红三代的身份,实是觉得,即便从同性相见眼红的角度,他也必须认同贝时远的优秀。所以他俩之间没有群众们喜闻乐见的瑜亮之争,尽管有贝时远这株品学兼优的校草在,顾蛮生只能屈居第二,但他这人想得开,不计较这些虚名。

陈一鸣说:“我高中同学就考的汉科,听他说他们通信工程学院的学生拼死护校,都对这次被咱们学校合并非常不满。所以一早商量好了,今天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顾蛮生天生反骨,唯恐天下不乱,一听这个就乐了:“那敢情好,咱也来它一百杀威棒,让他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还一百杀威棒呢,”陈一鸣朝贝时远指了指顾蛮生,“这小子失个恋,一蹶不振,今晚就这么代表我院全体男生上台,丢人要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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