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颂宁很快理解了延迟开工的意思:“应该是因为这边是农牧区,光缆要过农田,延迟开工好给这儿的农户牧民留下抢收青稞的时间。”
车子又往前行进了数千米,路上还有藏民正在收割青稞麦。舒青麦道:“青稞还没到收成的日子,各个县里挨家挨户做工作,好让大伙儿提前收割,不耽误工程进度。老百姓也都很支持,就有一个连队运气不好,遇上了蛮不讲理的收稞人。一个藏族汉子没收到县里通知,也可能就是不愿意提前收割,非闹着不让挖揽沟,还扬言就算埋下光缆,也得趁天黑都得给他们刨了去。一连的战士拿他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一个村支书模样的男人骑马而来,将那汉子一记耳光打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曲颂宁不信她这个关于“收稞人”的胡说,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故事,再编一编都能写小说了?”
舒青麦讲话是有这个习惯,喜欢无中添有,实情是怎样其实不太重要,关键是讲的人天花乱坠,听的人心潮澎湃。
时速八十公里,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天色渐渐深浓起来,很快就天接云涛连晓雾了,远处的雪峰重重叠叠、隐隐现现,像一处引人入胜的幻境。舒青麦似乎心情不错。她差不多学会了那首《青藏高原》,一路上都在断断续续地轻轻哼唱,似鸟雀啁啾,说不上来的好听。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她戛然而止,不唱了。
曲颂宁还当舒青麦记不住歌词,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把兜里的随身听掏出来,递了过去。
“怎么?送给我的?”舒青麦借杆就爬,伸手抓住了随身听,却也不接过来,好像就等曲颂宁表个态。
“行,就送给你。”曲颂宁还得两只手开车,只好笑着答应。舒青麦接过随身听,就戴上耳机,摇头晃脑地听起了歌。
“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积极、这么高兴啊?”曲颂宁转头看她一眼,越发对这个女孩感到好奇,“岂止是不让须眉,是根本叫男人也自愧不如。”
“你不也挺积极吗,主动站出来签字,承担爆破开沟的责任。”扯下一只耳机,舒青麦以责怪的口气道,“你这不叫积极,叫傻。”
“怎么傻了?”曲颂宁目视前方笔直宽阔的国道,也笑了。
“你没看见当时跟着你站在一起的那个老赵,听见要设计院的工程师现场签字担责任,吓得老脸比黄瓜还绿,就是躲在你身后不肯先开口。明明他比你资历老,职位高,却让你堵枪口,当炮灰,你说你傻不傻?”说这话时舒青麦一直眼勾勾地望着曲颂宁,曲颂宁侧脸真是漂亮,鼻梁挺拔,鼻背凸起一个小小的骨节,有种来自大城市的时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