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区苜蓿园大街66号,梅花山庄中沁苑。
这里到紫金山步行一小时,到月牙湖步行十分钟,有山有水有城墙,是块风水宝地,小区房价三万多一平。
白杨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碾过苜蓿园大街的路面,从一盏路灯底下蹿进另一盏路灯底下,然后左拐进入小区门禁,冲过减速带时震得车轮悬空,然后重重地顿下来,在保安惊讶的目光中一溜烟骑进夜色里不见了。
“你骑慢点——!”
保安大叔探出头来喊。
“知道啦蔡叔!”
他赶时间。
下晚自习就到十点半了,一路骑车回家即将十一点,高三生活总是这么紧凑,老妈要求白杨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如果他想见缝插针地在睡觉之前做点什么,那就必须尽快回家。
家在11栋二单元,进小区左拐二十米。
八楼,804。
白杨把自行车停在楼下上锁,然后背着书包一路腾腾腾地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踏进单元门的那一秒就从下往上一路亮到了楼顶。
一口气蹿到八楼,白杨掏出钥匙开门,在玄关放下书包换鞋,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但是这个时候老爹老妈都已经睡了,白杨探头看了一眼他俩的卧室,果然房门紧闭。
老妈做好的夜宵通常会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而电饭煲就放在饭桌上,插着电。
如果白杨晚自习回来肚子饿,那就有东西吃了。
夜宵通常是面条或者米饭,晚饭白杨并不回家吃,所以老妈就会把晚饭的饭菜单独留一份放在电饭煲里热着。
他揭开锅,热腾腾的炒面条。
白杨试着摸了摸碗,不太烫,于是端起碗回到自己房间。
“小杨?”
经过父母卧室时,隔着房门传来老妈迷迷糊糊的声音。
“嗯,我回来了。”
白杨回答。
“哦,回来了,早点睡。”
老妈又睡过去了,老爹的鼾声一如既往的响亮。
白杨端着夜宵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进门是被单人床和墙壁挤出来的过道,书桌抵着飘窗,桌子右边是高大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教辅。
三下五除二干掉夜宵,擦了擦嘴,白杨深吸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
白杨在椅子上坐直了,把窗帘一拉,台灯一开,再郑重其事地掏出一卷卫生纸放在桌上,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先放一卷手纸总是没错的,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单身青年,孤身一人,他有些白天不方便做的手艺活要干。
从此刻开始,他就要转换身份了。
除了高三学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老色批。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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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火腿。
什么是火腿?
火腿就是ham,全称叫做:业余无线电爱好者。
白杨伸手揭下书架上的塑料布,“唰”地一下,露出底下的黑色电台。
725短波电台,看上去有点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cd机。
老爹留下来的传家宝。
能进博物馆的老古董。
他探身打开书架另一端的外接电源,按下电台面板上的power键,电台开始通电,淡黄色的老式液晶屏与小小的电平表亮起,频道停在7.2750mhz,扬声器内发出无意义的白噪音,白杨在插孔上分别插进耳麦与手咪,按下ssb键进入单边带通信模式,按下tuner键开启天线调谐器,然后开始慢慢拧动旋钮进行调频。
动作麻利,这一刻他仿若《潜伏》中的地下党员余则成。
当然也像是睡前拿着收音机听广播的老大爷。
今天晚上,白杨要进行自己火腿生涯中的第一次远距离通联。
所谓无线电通联,其实就是找人通话,但它与手机通话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你不知道自己能联系上什么人,也不知道无线电波会被几十公里之上的电离层反射到何方,无线电台没有电话号码,没有运营商,没有穿越大洋的光缆,无法一对一拨号——用人话来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通话基本靠吼”,只不过吼声经过调制用无线电波发射了出去,然后被电离层反射向十万八千里之外,如果十万八千里之外有人能听到你的吼声,那么他们也会吼回来。
但由于设备条件有限,利用短波进行远距离通联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工作——用行话来说,这叫远征,缩写叫dx qso,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火腿,dx失败也是常事。
为了今天晚上的尝试,白杨在下午爬上楼顶天台,确认了天线没有问题——老爹年少轻狂时在楼顶天台上架设了两架天线,一条六米鞭,一架dp天线,为此没少被邻居投诉。
如果不出意外,在晚上八点半之后的14.195mhz频段上,他可以联络上俄罗斯或者欧洲的电台。
然后跟外国友人们打声招呼,跟他们说自己来自china。
白杨拧动旋钮,液晶屏上的数字跳动。
14.195兆赫兹。
白杨戴着耳机守听了半分钟,频道中无人说话,于是他按下手咪上的transmit键,电台面板上的绿灯亮起。
这是发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