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霆风的心中“咯噔”一下,在这生死系一线之间,竟然略有些犹豫。
眼看身体就要被箭矢贯穿,忽然间,不知为何,男人想起了师父,想起了神机门,那还是在十年前......
箭即至!
箭至!
至!
突然,杨霆风双眼一闭,凭空伸出右手,手掌紧紧一抓——“嗤”的一声,劲风刹间就被截断,一缕鲜血从掌心内流出。
虽然勉强接住了箭矢,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割破了手掌。
“好功夫!好机变!”在看到杨霆风接到箭的瞬间,那蛮将也忍不住赞叹道。
虽说双方各为其主,身为敌人。也止不住要为男人这个大胆举动,喝一声采。
电光石火间,杨霆风已经近身翻身上马,坐在那蛮将的身后,左手五指急若星飞,成虎爪之形,一下子就扣住了蛮将的咽喉。
男人的这一招锁喉,正是小擒狼手中的妙招。
说起来,这擒狼手还是杨霆风进入行伍后所学,属于紫塞边军的战场套路。
由于血狼蛮族从小就生长在恶劣的环境中,这也使得他们的身材体格要比大胤人强壮的多。
为了弥补身体上的差距,由大胤开国名将,英国公的铁世岩所创,历代紫塞边军将士加以完善,才有了现在这套擒狼手。
而这套擒狼手,又分大擒狼与小擒狼。
大擒狼是以大开大阖的反关节技法对敌人手的臂膀、肩膀、膝盖,头部等进行控制。
而小擒狼,以小巧变化取胜的擒拿手法扣腕,拿肘,断指、抓筋、封脉、拿穴为主!
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套路,这套武功直接由战争中的技击演化而来,实战性极强,没有花哨之处,一旦被制,任你如何强壮,都将很难挣脱。
杨霆风制住了来将,寒声道:“血狼的蛮子,借你的人马一用,别轻举妄动!不然——”
那蛮将喉咙被制,呼吸有些困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不-然-怎-样?”
“没怎么样,无非是咱俩一块儿死在这!”说完,杨霆风的左手捏紧了蛮将的喉咙。
“咳”——那一瞬间,蛮将的脸“唰”地一下惨白无比,只觉得咽喉再也透不过气来。
“兀那贼子,休伤我主!”就在这时,风沙中,蹄声雷动,烟尘忽起,前方尽头出现三马三骑,速度之快,令人甚感骇异。
杨霆风大吃一惊,但他是个果决之人,那一瞬间,他一甩缰绳,脚踩马镫;不料,胯下那匹格尔贡战马竟然前蹄弯折,突然伏地而跪。
就在这刹间,当先一蛮骑来如闪电,奔到近前,挺矛便刺。
杨霆风只觉地眼前一花,破空之声扑面而来,他想都没想,左手放开蛮将,双掌一合,扣住矛尖,神力迸发,但见那矛尾从那人前胸贯入,后心透出,扎了个透心凉。
也就在这交汇的刹间,那名蛮将,已经翻身落马,站起身来,拼命朝着自己人方向跑去。
杨霆风一咬牙,翻身换了战马,扣住那蛮子身上的矛身,向外猛抽,霎那间,炸出一蓬血雾,那名蛮兵翻身落马。
人质已失,杨霆风也不纠缠,猛拍马背,那马受到了刺激,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绝尘而去
——眨眼之间,人与马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黑点。
看来,这匹马,也不是寻常的格尔贡战马,极是神骏,速度之快,差点没把杨霆风给震得颠下马去。
如今,男人只得背部朝天,勒紧缰绳,双腿死死夹住马背,如流星赶月般向着紫塞方向奔袭而去。
“贼子,留下首级再走!”身侧,忽地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着实吓了杨霆风一大跳,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身后,依稀有一匹黑色的骏马掠过自己身侧。
“看刀!”黑夜中只听得冷冷一叱,一股极其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
在对方抬手的刹那,杨霆风想也不想,直接从马鞍上一掠而起。
就在他掠起的刹那,身下直接发出了一声裂棉也似的撕响。
男人一低头,却看到那匹格尔贡战马腹间霍然裂开了一条血缝,当重型弯刀穿体而过,那马被瞬间一分为二,剖成两半。
若不是自己及时掠起,结局恐怕就是人马俱碎。
而就在这时,上掠的势能也已耗尽。
杨霆风来不及多想,当下凌空旋身,手往背上的黑色铁匣猛拍,一把巨大的弩机赫然已在手中,“砰”的一声弦响,一支五齿箭应声而出.....
......
乡间官道上,晨雾刚刚散开,一行人马疾驰而来。
天气已经降至冰点,马儿的口中,不停地呼出厚重的白气。
当先的黑马上,哥舒翰渊换了一身青色冬棉服,范阳笠遮头,外面则是套上了狐裘大袄。
谭叙和卫队则紧随其后。
蓦然,一只小松鼠从路边野地窜出,跑到路当中,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松果。
此番景物,不由让哥舒翰渊将缰绳一勒,缓辔而行。
后面之人也见状,也纷纷勒停了马匹。
哥舒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只松鼠儿,感慨道:“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说着,说着,那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张金柄龙角弓。
谭叙见状,忽而心中一动,策马上前笑道:“久闻哥舒神箭,与一的矢,冠绝天下,不知今日能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身后一名亲兵也起哄道:“谭先生,我家老爷的射术那可不是吹牛。河清三年,斛律老儿率二万近卫越骑在赤关西部筑建勋掌城,不慎与咱们在平阳遭遇,我军以步弓对骑射大破之,老爷一张弓,两壶箭,就射杀了他娘的北辰三十八骑,就是那号称‘落雕都督’的当世神射斛律老儿也不得不服。
老帅闻言,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老丁,这岁月不饶人啊。老夫如今眼力不济,比不得当年咯!”嘴上虽这么说,但目光却闪过了一丝锋锐。
果不其然,哥舒脸上的杀气倏忽凝聚起来,只见他张弓搭箭,瞄准了正在进食的松鼠......
然而许久,却没有响起弦声。
那只松鼠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睁着惊慌失措的黑眼珠四顾左右,看到人群后,迅速三蹦两跳,没入路旁的枯草中不见了。
众人的视线,也一直追随着那松鼠消失,再看哥舒时,面色已是一派祥和,那弓弦上的箭也慢慢迂了回去,举弓的手也随之垂了下来。
谭叙诧异道:“大人为何不射?”
哥舒老帅反问道:“济亭(谭叙的字)呐,你可知,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句话么?”
谭叙点了点头,却不明所以。
哥舒一边辔马而行,一边慢条斯理道:“当一个人拥有了绝世武功,那么,他总想找人比试比试。同样,一个人握有了权力时,那么,他总想将这个权力施于他人。小官小吏,寻常百姓尚且如此,可我等国之重臣,封疆大吏,一言一行往往可让千万人受其利害。”
谭叙不禁悚然动容,道:“大人的意思是?”
哥舒喟然长叹道:“老夫执掌紫塞十万边军,算得上是国之利器了吧?可我依旧时刻培养定力,遏制自己的杀心,众将多次请命出塞北,我都制而不许,众人还谓我怯,私下里经常议论纷纷。”
谭叙安慰道:“将士们也是立功心切;再说,大军引而不发,这本就是最挫士气的一种状态。师老而疲,时日越久,军心越散。”
哥舒摇了摇头,声音透着悲悯,“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老谭呐,我输不起啊,这紫塞边军就是我们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