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午睡得太多,可能是食堂饭太难吃,也可能是因为见了不想见的人,倪嫣没什么胃口,午餐吃得很潦草。
“已经够瘦了,还减肥呀?”陆琪琪咽下一口米饭问她。
“恶心,吃不下。”
倪嫣划着手机逛论坛,屏幕上的便宜文字侵蚀双眼:被离异父母抛弃的需要用五十块过一星期的未成年女孩、为奖学金决裂的十年好友、丈夫出轨后自杀未遂的产后抑郁的妻子。
操这个荒唐的世界。倪嫣烦躁地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陆琪琪下意识地抠了几下餐盘沿,指甲在不锈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却毫无察觉,一直在看对面倪嫣的表情。终于,在倪嫣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开口问:“林老师为难你了?”
倪嫣面无表情地:“没,是我自己论文查重没过。”
“话是这么说,但那毕竟只是一门通识课嘛,他……”
倪嫣拿起手机看了眼,逃也似地站起身:“先走了,话剧社开会。”
陆琪琪高中大学都和她同班,现在在本校读研一,算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平时上课还有班里的活动倪嫣都会和她一起。但其实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倪嫣一直话很少,她常常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陆琪琪的话。
譬如当下,她没有说林汀真的为难她了,如果陆琪琪问为什么,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拥挤在冬日的电邮、那枚冰凉的婚戒和一场不负责任的落跑。
倪嫣不擅长面对自己的错误,而未经修正的错误都会积累为罪恶,在命运这个巨大的赌场中,她早就负债累累。欠了一百块的人会想办法还钱,欠了一百万的人只会想办法逃跑,倪嫣想,她永远也不会还的,就算要还,第一个也轮不到林汀。
结果她马上就在剧场后台见到这个讨债鬼。
剧社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开学了碰个头,地点也随随便便定在了闲置一整个暑假乱糟糟的后台。倪嫣因为不想和陆琪琪说林汀的事早早逃过来,却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早。
可是那个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汀刚用湿巾擦好一张落灰的椅子,见到她并不惊讶,抬手向椅子示意她:“坐。”
他的唇色淡,唇也薄,张口吐字时总是一副温柔的薄情相。倪嫣觉得颊边仿佛又触到戒指的冰凉,双唇却可耻地发烫。她的身体总对他的痕迹记忆犹新,好提醒她这一切是多么荒唐与难堪。
“你怎么在这。”她盯着他看了会儿,才惜字如金地开口。林汀看得出倪嫣垂在身侧的手臂略微绷紧的线条,她像只被看到松果贮藏处的松鼠,连那看不见的尾巴尖儿都挂满了警惕,他若敢再轻举妄动些,她就会瞬间消失在遥远的枝头。
林汀抽出一张湿巾擦手,慢悠悠地回她:“帮忙敲敲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