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次他为我挡酒,喝得胃穿孔吐血,直接进了医院。那时萧逸已经拿下第二个影帝了,圈内是名声大噪风光无限,吸金吸到手软,可在真正的名利圈子里,我们还是受欺负。
娱乐圈的人在名利场上,永远都只有表面风光,无论是资本还是纨绔,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整你玩儿,连日子都不用挑,更不用提某不可说圈层了。
忘记具体是哪家的公子,只记得是个纨绔,开了瓶黑啤让我喝。本来这不算什么为难,酒场上滚打过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口气儿就吹了。但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喝酒。萧逸替我挡。
纨绔坐在主位上看着他挑眉:“你要替她喝?”
萧逸点头。
伸出去的手却被拦在半路。
“你喝可不是这个规矩。”
说着喊人上了叁大杯扎啤,一瓶最高度数的龙舌兰。也不等萧逸回答,从桌子上取了叁个子弹杯,依次斟满龙舌兰,“咚咚咚”叁声分别投进叁杯扎啤里。金黄色的酒液瞬时炸开冒泡,溅出来不少液体。
深水炸弹。
一种非常粗犷暴力的喝酒方式,更何况还是满满叁大杯,这是铁了心要把萧逸往医院送。
“喝。”
他看着萧逸。
周围鸦雀无声,我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逸伸手接过第一杯。
第二杯,第叁杯,全部见底。最后一杯放下的时候,萧逸面不改色。
纨绔眯着眼睛轻轻拍手:“萧影帝,厉害。这个朋友我交了。”
这个圈子里真的有很多变态的纨绔子弟,不仅整人跟有毛病一样,佩服人也跟有毛病一样。没头没脑,神经发作。
萧逸拉着我出包间门,刚下Pub电梯就变成我扶着他了。他额头上冒出好多冷汗,本来就白的脸在夜色里更是惨白到极点。他手捂住腹部,整个人在颤抖,是疼的。
我见他情况不对,赶紧让小安开车往医院去,半路他就吐血了。血吐在我腿上,染红了一小块布料,我真的慌了。萧逸歪倒在我怀里,浑身发烫一抖一抖地打颤,他拉着我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腹部,我能感觉到他腹部肌肉在剧烈收缩。
“这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的声音虚弱得近乎呓语,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透彻,深深地固执地望着我。那一刻我的眼泪忍不住迸发,一滴滴打在他眼角的泪痣上。
“别哭……”
这是他进急诊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快就安排了手术,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看着裤子上那一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那是萧逸的血,真真切切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血,眼前好像有水雾,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这块儿痕迹,手指触上去是硬的。
就好像萧逸这个人,坚硬固执又不讲道理。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萧逸是流血不流泪的,他疼成那个样子,一路上没掉一滴泪,连泪花儿都没闪,还尽想着抬手给我擦眼泪。
你看,我们往上爬的日子,真的很苦。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并非来自苦寒。我们来自绝境。
小安给我买了水,我却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是五味杂陈,脑子里是思绪翻涌。
权利两个字,拆开来一个是权,一个是利。权力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染指了,但是利还可以,我们还可以搞钱。脑子里混乱着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搞钱,搞很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足够离开这个畸形圈子的钱。
可以在生气在委屈在被刁难的时候,把一摞又一摞的钞票狠狠甩到那些傻逼脸上,老娘不干了,老娘不混这行了,老娘他妈的再也不受你的气了。
然后找个平平淡淡的工作,或者直接在家里无业,安静过完这一生。
往后余生谁他妈再敢欺负我,我就把钱砸到他脸上,告诉他老娘有的是钱。
在这份美好的畅想中我还妄图带上萧逸,但我想他应该是不愿意和我走的。我有什么资格,能让他屈尊降贵抛下一切呢,香车美女穷奢极欲,永远都不会过时。
手术结束的很快,萧逸被安排进VIP病房,躺在床上扎着吊瓶输液。我让小安回去了,自己留在这儿陪床,只有看着他才能稍微安一点心。他睡着了,睡着的样子真好看,眉眼俊挺干干净净,皮肤在冷光夜灯的映衬下白得透明,有些脆弱纤薄的感觉。
他现在也确实挺脆弱的。在睡梦里都好像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我好想伸出手指,轻轻地为他抚平眉间的忧伤。好想摸一摸他眼角的泪痣,我想了好多次,从高中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想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去碰。
“萧逸。”我轻轻试探着喊他。
没有反应,他的呼吸缓和平稳,胸口微微起伏,是真的睡着了。我悄悄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无名指的指尖覆上他的泪痣。因为无名指的力度最小。
1秒,2秒,3秒……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心里默默数秒,数到11秒,我收回手指。够了,11秒就好。这个数字在我心里一直有着非常隆重而深沉的意义。
时间不早了,走廊里渐渐隐去人声脚步声,我调暗夜灯,为萧逸掖好被角,然后抱着他未输液的手,轻轻摩挲着。我不敢睡觉,连瞌睡都不敢打,因为要等输液完成。
半夜的时候萧逸突然醒来,他睡眼惺忪,抽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小助理,回家睡吧,我没事。”
“要喝水吗?”他的双唇干涩,略微起了皮屑,我起身去倒水。
“小助理——”他又在喊我,我回头。
“不是只有你才能帮我的,我也可以照顾你。为什么你一直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你不要我。”
我愣愣站在原地,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长久沉默后我想说点什么,却只看见萧逸骄傲地别过脸,不再看我。好像刚才那一刻真的是幻听,是我守了太久太累的幻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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