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从目前的状态来说，是的。”

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乌金色的光泽化作淡淡的光点，消失在尘土中。矛与盾的碰撞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就连昂热都被巨大的气浪击退了，这位老人站在墙壁的边缘稳住身形，灰头土脸，从一个英伦绅士变成了挖煤的工人。

而他的对面就是陆离，在巨大的冲击波中犹如屹立在浪潮中的礁石。

已经空了的右手轻轻抚摸森冷的盾牌表面，一层耀眼的流光傲然闪过，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白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冲击能抵御多久？”

“根据内部的应力来推断，十分钟的时间是足够的。”陆离耸耸肩，“在这个时间内，足够冈格尼尔刺入奥丁的胸膛。”

“可以杀了他吗？”昂热沉声问。

“这个问题还是未知，不过我还有七宗罪，还有天丛云，不至于给奥丁刮痧。”陆离将重盾塞回尼伯龙根，两只手全部空闲出来。

他整理领结，微笑说道，“如果这三样堪称神话级别的武器都杀不死奥丁，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杀死这位主神了。或许黑皇帝尼德霍格可以，不过他现在还被奥丁掌控呢。”

“至关重要的一幕啊。”昂热低低叹了一口气，凝视窗外那一角璀璨的阳光，“假如我们胜利，数千年混血种与龙类的战争将会走向终点。”

“我倒是蛮期待亲手画上一个句号的。”陆离对失败闭口不谈，刻意忽略了这个话题，慢慢转过身，正午烈日的余晖让考究的西服面料滚烫起来。

他无声地挥手告别，默默走向电梯的入口，距离诺玛完全修复那段被删除的资料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用来处理其余事物。

昂热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于在陆离要踏入电梯时叫住了他，“这次格陵兰冰海之行，你觉得哪支小队比较合适？”

陆离一怔，似乎没想到校长会在这件事上征求自己的意见，他转过头，说：

“第一阶段的营救任务，可以出动我们的第一支王牌小队，让他们历练历练。至于第二阶段的登岛计划，就我、楚子航、夏弥以及我亲手研制的那几个炼金生命吧。”

对于第一阶段的营救，昂热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恺撒率领的第二支小队是预备队，就算再万无一失的情况，也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假如发生什么意外，就需要他们扛起秘党新时代的大旗。

可第二阶段的情况，昂热就有些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要带楚子航？”

夏弥身为龙王，只要她的破绽（位于眉心的第三只眼）没有暴露，哪怕是昆古尼尔也无法轻易杀死一位龙王。那些炼金机器人都是可循环使用的产品，也不需要这个顾虑。

唯一的漏洞就是楚子航，虽然狮心会会长是超a级成员，拥有言灵·君焰，履历优秀。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就是一个累赘。

“这是他的请求，一个曾经怯懦的男孩要与自己的过去彻底告别。”陆离微笑，“同时这也是古往今来最神圣的一件事——复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么能剥夺他的权利呢？”

昂热一怔，没想到能从陆离的口中听到对于楚子航的评价是‘曾经怯懦的男孩’，狮心会会长杀胚的风格无人不知，仿佛生下来就是牛皮哄哄顶天立地。

只不过转瞬间他就明白了，雨落狂流之夜的楚子航的确怯懦，正如他年少时还没遇到梅涅克·卡塞尔一样，谁都需要某个契机彻底长大成人，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陆离就静静地站在电梯口，按键的指示灯已经黯淡下去，门开了又关，他却始终没有进入。

“也不用把楚子航同学想得太弱，他在混血种中也算是强者，毕竟大地与山之王的祝福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而且，我会保护他的。”

最后六个字让昂热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他以半开玩笑半真心咨询的口吻，笑着问道：“如果龙王的祝福能带来这种大幅度的增强，是不是也给卡塞尔学院其他优秀的年轻人也来一套？”

“额……”陆离再次按动电梯的开关，“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虽然听上去好像只是需要龙王的一滴血，但实际上……”

一大堆难懂的长短句和复杂拗口的炼金术专用词汇，让昂热听得如坠云雾，一个头两个大，仿佛回到了刚进入剑桥圣三一学院老师给他讲哲学的内容。

不过归根结底，就是‘不可复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一般的学生根本不行，除非他和龙王拥有非常深厚的羁绊，并且还需要那位龙王自愿。

“好了，我知道了。”昂热罕见的无可奈何应了一声，他胸口别着那支红玫瑰的花瓣已经脱落了，目送这位年轻的教授离开。

他倒是饶有兴趣地在地下实验室逛了一圈，然后脱掉西服上衣，挽起袖子，青色的刺青痕迹一直从腕口蔓延到被衣服遮挡的地方。很难想象这是个教书育人的校长，倒像是一个混迹多年的极道老干部。

一张黑色的卡片被他从兜里摸出，走向与向上的电梯截然相反的另一台电梯，晃动晃动脖子，拧了拧手腕，仿佛学生上体育课前的热身活动。

“该活动活动身手了。”他说。

很少有人知道炼金原理部的地下实验室还能继续向下，陆离在没有拿到卡塞尔学院详细的建筑图纸时也不知道，那个位置曾经是设计的庇护所，用来防止遭遇核袭击让科学家迅速避难的场所。

不过后来冷战结束后，这个避难场所被改装，连通卡塞尔学院地下迷宫似的建筑。地下才是卡塞尔学院的真正面目，如蛛网般错综复杂，而其中一个地点就是昂热专属的‘健身房’。

很多与昂热的同龄人，如汉高，如守夜人，如龙血武者贝奥武夫，要么老得快死了，要么胖得不成人形，要么是病秧子需要营养仓来维持生命。只有昂热生龙活虎，一般的年轻人都比不上。

秘诀只有一个，锻炼。只不过锻炼的内容、方式，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向下的电梯门打开，森冷潮湿的风从电梯井中吹了上来，昂热回首望了一眼已经熄灭的火炉，炉中灰白的余烬像是谁往雪花上洒了一捧炉灰，最后随着闭合的电梯一起下降。

……

二十五分钟后，教师办公楼那间古朴的会议室内。

陆离站在窗边，端着一杯清茶沐浴在阳光中。他背后的书桌上平铺着一张宣纸，墨迹未干，写着纵横捭阖四个大字。这四个字运笔灵动，笔迹瘦劲却不失其肉，运转提顿的痕迹明显，十足的瘦金体特征。

宣纸旁边笔架上的狼毫还在滴墨，那一方名贵的墨锭也被研磨了一小半，十足的中式风格，时间要是倒推个几百年也不会格格不入。

半掀开的窗子忽然灌进一股风，典型的对流空气，幸好有镇纸石压在边缘，否则就被卷跑了。而对流空气的来源是一声请进，有人用赛过牛奶般的白皙小手，怯生生地敲了门。

进来的学生是上杉绘梨衣，她望着那个站在窗边只留一个瘦削背影的教授，抓着自己的游戏机，没有开口。

她刚刚吃过午饭，并没有把游戏机送到宿舍管理员那里，就接到了teacher的电话。听筒里面的声音没有任何恼怒，平静到像是蔚蓝如洗的天空，又像是水洗过的牛仔裤，总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

陆离在电话里说同意她多打一会儿游戏，但前提是来到教师办公室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并不会干涉。

“绘梨衣来了？”他转过头，微笑，“哦，还带来了你的游戏机，非常不错。”

上杉同学畏惧似的把双手背在身后，用曼妙的身体曲线遮挡了游戏机的手柄，生怕teacher一个饿虎扑食抢走，并且砸碎。

室友夏弥的声音至今在耳畔回荡：“如果教授要抢你的游戏机，就打开领口塞进去，这招百试百灵。这是女孩子才能拥有的、绝无仅有的藏匿地点哦！”

“别误会，我不是要抢你的游戏机。”陆离拉开椅子坐好，“我这里有液晶电视，还有多余的手柄，来陪你打两把怎么样？”

“真的？”上杉同学高兴的跳起来，不过隐隐还有点疑惑。

她和teacher玩游戏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对方太弱了，轻轻松松就能ko。虐菜固然能得到快感，但一直被虐的菜显然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teacher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一改常态？

上杉同学非常疑惑。

“为了跟得上潮流，我特意抽出时间修炼了几把。”陆离打开主机的电源，数据线已经连通完毕，“当初败在自己的学生手下，我也是蛮不甘心的，这次好好地打败你。”

“吹牛！”上杉同学显然不相信，她自幼学习街霸的技术，排名在亚洲接近登顶，可不会相信teacher玩了几天就有这种水平。

“要不然我们来打一个赌？”陆离的笑容不怀好意，就像大灰狼看见小绵羊掉进了陷阱，“我们来打一个bo7，如果你赢了，从今以后我就会开放你的游戏时间，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不会没收，更不会给你断网。”

“骗人是小狗！”上杉同学伸出小拇指，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我们拉勾！”

“答应得这么爽快？”陆离慢吞吞地说，“不想听听输了的后果吗？”

“绘梨衣不会输！”上杉同学倔强地昂起头，那双带着男孩子英气的眉毛像是一柄横着的阔剑，她有底气，就像陆离不会对自己的炼金术失去信心一样。

“要是输了呢？”陆离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我可不想某个人哭鼻子跟我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