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炸鸡先生套用了一句《无间道》的台词,同时落点封死了【眠三】与【冲四】那个间隔点。
老实说汉高的这记杀招虽然凌厉,但哪怕没有学过五子棋专业规则的人,也能看出来黑子落在那里显然是个不妙的征兆。当然也有其它的选择,但也不知道炸鸡先生是真的看出了背后的门路,还是位于最简单的第一层,就把棋子落在那里。
汉高显然没有看过《无间道》,要不然多半会接上这个梗——好啊,跟昂热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你是打算终止我们的关系。”他长叹一口气,从棋盒中掏出第十一枚黑子,落在第十手的左下方。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搞得我们好像是一对变态那样!”炸鸡先生瞪大眼睛。
白棋紧接着落下,在那枚白棋右侧的同一条阳线上,隔着一个点落子。
“你这步棋走错了。”汉高盯着棋盘,“你落在这枚棋子的右侧才是最完美的防御,这是一步臭棋。”
“下棋归下棋,能别总含沙射影吗?”炸鸡先生长叹一口气。
汉高不回答,而是直接落子在白棋的左下方,这是一个【眠三】。
当【眠三】成型后,棋局已经呈现五子棋棋谱当中的‘简明易胜型’。这是一个制式的棋谱,当实战中摆出这个阵型基本已经宣告胜利。
当年有棋手摆出这个阵型后直接拂袖离去,让现场观众、与他对弈的棋手、裁判都摸不清头脑。那时计算机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无法算出胜率。而过了很久之后,对弈的那位棋手才长叹一声‘我输了’,凭借脑力算出来接下来的棋局走向,是败局,无可逆转。
而那个当时拂袖离去的年轻人叫中村茂,是连珠界的棋神,被誉为‘拥有十三段棋力的男人’。
“你输了。”汉高盖棺定论,“正如你想做个好人那样,别奢求了。我们的手上都染上了太多的血,已经洗不干净了。忘记那番愚蠢的言论吧,我可以当做你今天没有来过。你是我选出来的未来领袖,可以犯错,不过仅限于这一次。”
久久的沉默,沉默到汉高以为这个年轻人都要认输的时候,他却忽然抬起头,眼中是流淌的金色。那仿佛是把成吨的黄金推进流淌的岩浆中,是一条滔滔的金色大河。
“我最讨厌你们这帮老人自以为是了,总喜欢一顾说着自认为正确的话。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提供我需要的,我提供你需要的。现在你无法提供我想要的,我自然不会提供你想要的。”他将一枚白棋在某个位置落下,“我们的关系和交易都很简单,现在破裂了。”
绕口令似的中文没有难倒汉高,但是这位北美混血种的领袖却不得不掏出胸口插着的方巾——额头已经有冷汗流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
眼下的局势发生了今天的逆转,那个无解的‘简明易胜型’被破解了!炸鸡先生曾经下过两手闲棋,根据他的计算并不是最优的解,其中一手与局面毫无关联,最后一手更是直接断送了优势。
但他最后的这手棋偏偏将一切都盘活了!
本次棋局唯一的禁手就是【33胜】,这枚棋却逼得汉高残留的黑棋不得不组成【33胜】,否则无法破解白棋的【大跳活二】,这才是奠定的胜局!
不,或许还有什么别的选择,汉高故作镇定将擦汗的方巾插回胸袋,眼睛眯成一条极细的线,开始用‘穷举法’推算所有的可能性。他的大脑计算力惊人,足以模拟出十手之后的胜算!
可是这次无论如何都推演不出对黑棋有力的局面。
他的大脑开始胀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在下棋方面言灵·圣裁终究抵不过言灵·天演,穷举法海量的棋局走势让大脑快要爆炸了。
这是个无解的局面,穷举也无法挽回他的败局。黑棋从那一手闲棋就落入了下风,一步一步被逼到了现在的局面,偏偏他还不自知。
“你赢了。”汉高将掌心的棋子放回棋盒,他本来抓出了十二枚黑棋,准备在对方负隅顽抗的时候用这些棋子将他必杀。
但是此刻这些棋子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一颗一颗跌落在棋盒的声音不亚于子弹与撞针的相碰,清脆,一声一声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为北美的混血种领袖书写了没有任何文字的墓志铭。
“姜虽然是老的辣,但韭菜还是嫩的香。”炸鸡先生终于摘下自己头上的纸套,露出那乱蓬蓬的脑袋来。
他微笑着,终于暴露自己的真容——卡塞尔学院八年级学长、新闻部部长芬格尔·冯·弗林斯。
听着这句俚俗的语言,以及芬格尔终于敢光明正大摘下头套的这个举动,汉高才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
“看来你这根嫩韭菜胜过了我这颗老姜。”
“汉高警长,老姜也有老姜的辛辣。”芬格尔并没有把纸袋团成一团,丢到垃圾桶中。而是倒转袋口,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在棋盘上空递了过去。
“这是……”汉高不得不转身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副无框的眼镜,以示自己的郑重。
在眼镜的帮助下,汉高终于在柔和的灯光下看清了那颗银色的子弹,直径正好可以放入他的炼金左轮‘德州拂晓’中。一颗子弹远不用这样郑重,但是上面刻有一个签名,希尔伯特·让·昂热的签名。
汉高虽然视力退化,但也拥有一双‘鹰眼’,远不用戴上老花镜才能阅读细小的文字。但正因为看清了子弹上面的文字,他才不得不确认一遍,自己没有看错。
“原来这就是你的底气。”枯瘦干小的老头说。
“汉高警长,先别忙着感慨,这上面除了有校长的签名以外,还有别的东西。认真读一读,为了保存这个东西通过楼下的安检,可是费了我很大力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