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是怎么产生的?就是不管你的那句话是疑问反问设问否定,或是还有无尽的言下之意或是只讲了半句,总有人会将它变为一个完整的肯定句。
于是,不过半天,江湖再掀波澜,已逐渐沉寂的逆水寒一案再度被炒得沸沸扬扬,不过,这次内容变了:九现神龙当初被追杀,其原因并非通敌卖国,而是......轻薄了玉面修罗!
男人轻薄男人?
虽说历史上不缺江湖上也不乏,但闹到追杀千里提剑逼宫这等程度的,这还是头一对儿。于是说书人又开始了新的胡编乱造,千里追杀不死的原因是两人在追杀中都有了点那个意思,甚至连顾惜朝提剑逼宫,都把原因说成了是皇帝对玉面修罗见色起意顾惜朝悲愤难忍。扬州本就是个烟花之地,虽大多数女子都是十年一觉、难赋深情,但谁心底不盼望个地久天长情深不悔浪漫非凡?如今竟有两个男人竟这般千里相追!
女人总是喜欢把事物美好化,于是在流言的出处——扬州,一场长达三个月的腥风血雨竟就这么变成了一场被殷红血色覆盖的浪漫。虽说这是谣言,也有句话叫做“谣言止于智者”,但天下的智者实在是没几个,再加上某些人存心的推波助澜,本来就闻名关内关外的九现神龙是愈发的有名,连带着曾经逼宫顾惜朝,两人都一起有名到大草原的另一头去了。
傍晚时分,被邀到知府家做客方才回来的赫连春水是笑得同一朵花般的把无数个版本的传言告诉给几人听的,才听完那被改的莫名其妙的理由,穆鸠平就已经跳了起来:“大当家的,原来你......你......你得对人家姑......顾惜朝负责!”说完差点没被逆水寒和小斧一同劈死。
穆鸠平本来就是个直肠子,脑袋里什么弯也不会转,要不当初也不会因听了传言便信了戚少商通辽叛国。如今虽是做了几年大寨主,脑袋比以前好使了点,但众口铄金,连今日下午都有两批人找上了戚少商的麻烦,也就怨不得他信了。见自己差点就被逆水寒砸到,很是委屈:“那句轻薄了顾惜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听到这句,另几人立即变得万分诡异,戚少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顾惜朝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围着穆鸠平打量了两圈:“穆鸠平,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们那些寨主就只你活着了。看来傻子比祸害的命还大。”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讽刺话,就连戚少商都想说他傻了。但这句话他人可以说,顾惜朝不该说。说到另外的寨主,话音方落,戚少商就变了脸色。虽然自己没记忆,但所有人都告诉他,自己五年的兄弟,死了,因为面前这个青衫磊落的人。顾惜朝也知道自己触到了戚少商的底线,今日那两拨寻仇的人,对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戚少商喊着“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兄弟,如何对得起为你而死的人”的时候,逆水寒低了半寸,而戚少商的脚,不自觉地向旁移了一分——有些事,就算忘记了,但那些感情依然不会放过你,比如爱,比如恨。就像自己胸口上的那两道伤,已经不痛不痒甚至看不到痕迹了,但知道,那里曾有伤疤。就算忘了,时间也帮你刻着印记,然后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在不同的地点轮回着上演。
从来都是时间磨灭着一切,有谁能磨灭时间?
顾惜朝这话一说出口,不仅连戚少商变了脸色,甚至连息红泪和赫连春水都变了神情——有些事情,你可以忽略,但无法逃避。就算今早上穆鸠平问的都有道理,就算再搬上一千一万条道理律法摆在人面前,告诉他们,如今的顾惜朝不再是以前的顾惜朝,不当杀。可是,当曾经造就的事实摆在人面前,有几人能不在当初中垂头?除非能有一种药能让所有人前尘尽忘。
方应看仍是像个站在局内的局外人,或者说是看似局外的局内人。这位一向连蔡京都不敢小觑的小侯爷仍是含笑看着戏,仿佛他来到扬州就只是为了看戏。只是他这次笑得没有前几回轻松,似乎此情此景触动了他什么,戏谑的眸子隐着世事的无奈与轻愁。
安静得如同僵局。
曾有人问过顾惜朝一个看似很内涵又很没必要的问题:“要如何对付一个偏执的却又智绝古今的人?”顾惜朝当时给了他两个答案:“要么王对王,要么......找个傻子。”傻子当然赢不了聪明人,就算傻子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会被聪明人预料到。关键是,傻子要对付的是一个偏执的聪明人,偏执的人不会把傻子放在眼里,从而往往忽略了,一个傻子若是有了对付一个人的心,身边总是会有一个聪明点的人的。
而很多时候,打破僵局的,也是傻子——因为他不会审时度势,也没考虑过后果结局。
如今打破这僵局的,竟是穆鸠平。
穆鸠平曾对红袍说过,他其实还挺喜欢顾大寨主的,有学问,有本事(这个是老八原话哦)。只是后来隔着兄弟间的血仇,一路看不顺眼。只是如今通过早上那两句问话,再加上这两天看顾惜朝的作为,便往死里认定,以前的顾惜朝是以前的顾惜朝,和现在这个没关系。更何况又是大当家的对不起人家在先(汗......),若不是他们几个老碍着大当家去找息城主,大当家也不会做出这对不起人的事来(再汗......)。一来二去一想,直性子的人,火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因此顾惜朝这话,最没引起感触的,倒是以前一提起兄弟之仇就暴跳如雷的阵前风。
所以顾惜朝说着那话时,穆鸠平想的是另一件事。待到他回过神来,将他回忆的那件事说出口时,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却也同时瞪大了眼。天底下很少有人单凭一句话就能让九现神龙变脸,更何况还有一向心神难测的顾惜朝和方应看。但是,穆鸠平做到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怎么忘了,大当家的和顾惜朝是拜了堂的!”
{十四}
方应看差点把血河往自己身上招呼。大宋律法有没规定成亲必须是一男一女他不知道(小侯爷一向无视律法),但,两个男人成亲......想到顾惜朝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和戚少商拜堂他就很想笑。此番来扬州,虽是另有目的,但居然能碰上如此之事,实是不枉此遭啊!
息红泪和赫连春水面面相觑,这老八怕是真傻了吧?顾惜朝的脸色阴沉得快要下雨:“阵前风你什么意思?”几个字绝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有些人为何傻?就是既不懂得看脸色也不懂得看眼色,连对着他生气都觉得自己何必同个白痴计较?于是,命大的老八继续乐呵呵地回答:“那时大当家的要你当大寨主,可是寨里从来没这仪式。”想到连云寨最初是几个寨主互相大打出手看谁强,后来又被戚少商连任了五年,这交接仪式,还真是没有过。不由点点头。息红泪却是不满了,狠狠瞪着戚少商:“你当初不是说要我当连云寨的大寨主的吗?”当时她虽未露面,却是一直站在毁诺城大门后,所以戚少商说的什么都记得清楚。如今想来,若是自己当时答应了,后面也不会生这么多事端了。想到起,又不由在心底暗叹:如此讲来,当初那场血债,若非连云寨五年留人,若非自己闭门不应,许也生不出这多是非来。一时想起了佛家的因缘之说:虽从头到尾都是顾惜朝所逼,但这因果之间,难道自己便没了那责任?
戚少商却是被息红泪一瞪瞪得莫名其妙:他都失忆了,还记得什么?
赫连春水倒是听出了兴味来,没想到这事的真相比外面传的好玩多了。赫连春水既称情圣,情字为先,要不也不会为了息红泪而出动自家死士了。他又别称小妖,自是与他人不同些,如今见顾惜朝和戚少商之间都是有些什么什么,红泪又还是在意着戚少商,便把顾惜朝当战友,当初将自己变成药人的仇也算了。见穆鸠平为难着不讲了,忙催着:“后面呢?”
“后面?”抓抓脑袋,一下决心,穆鸠平讲的倒溜,“红袍姐说大当家当时告诉她会给弟兄们找新的大寨主,本来料准这人定是息城主的,虽然有些不开心,去寻大当家前,倒也叫大伙准备好成亲的东西,亲事和换寨主的事儿就一块办了。谁知道后来大当家非但没把息城主请来,倒把顾惜朝弄来当大寨主。寨里的钱本来就不多,还都拿去接济连云山水的乡亲去了,那些成亲的东西,也都是乡亲们送的。如今这不成亲了,大伙也没钱再办其它的。想着这传大寨主的事我们也没干过,红袍姐就拿了主意,干脆就把喜字给撕了,横竖都是喜庆事儿,也没多大差别。”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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