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所谓底线,总是用来击破的。郑西决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谈不上和平,但需要彼此坦诚。“我们见过。”罗浮生尾音上扬,多少带了点不服气。好在叶子扬并不会被轻易激怒:“追西决的大一新生,我知道。”“你!”但罗浮生会被轻易激怒。“好了,坐下。”郑西决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小狗唯一的优点,是听话。罗浮生立刻乖乖坐好,等郑西决开口。可郑西决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能骗你们。”面对何非那样的人,都无法狠下心断绝,宁肯伤害自己委曲求全,郑西决就是这样,善良到显得窝囊。叶子扬微笑地安慰郑西决:“别多想,喜欢你是我的事。”“酸吧,你就。”罗浮生双手抱臂,“先说好,我不会让步的。”“我认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叶子扬说。明明是春风化雨般的嗓音,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罗浮生有些牙痒。叶子杨望向郑西决:“只要西决愿意,要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罗浮生一愣:“什么意思?”“情人,本就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必要非得做出取舍。”叶子扬话语平淡,却似惊雷,落在两位听者耳中。“西决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可以从任何他想要的地方获得快乐,可以是我,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罗浮生收敛神情,冷哼一声:“懦夫,没胆子就直说。”叶子扬无所谓地低头,搅动杯中的咖啡:“我也没问你的意见。”两个人针锋相对,但谁都没有勉强郑西决做决定。“好啊。”一直安静的郑西决默默开口,“你们不想勉强我,我也不想勉强你们。”咖啡馆一整排的竖窗,斜照的夕阳撒入室内,仿佛一扇扇散了尘埃的光门。郑西决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推开了其中一扇。他的身体,像一座垂了红杏的深院,终于在最美的时刻开启,怯生生等着访客进入,又害怕又期盼,又犹豫又坚定。“你们可以来,也可以走。”“我不会邀请,也不会挽留。”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便就不那么困难。以陈一鸣为幌子,郑西决和两个男人建立起了稳定的情人关系。虽然多数情况下还是分别约会,但也有耐不住罗小狗醋意爆棚的时候硬要挤进来的混小子,幼稚得可爱,可确实让人有些吃不消,好在大一课程安排紧,能放任罗浮生乱来的空闲不多。何非对郑西决身上不间断的痕迹,没有丝毫表示。他和白起进行地仿佛很顺利。又或许不只是白起。郑西决已经懒得去在意,他的婚姻本就是一个自导自演的笑话,没有合法身份的约束,还能维持到现在仿佛只差何非一句离婚。“为什么不离婚?”白起问,他抽了口雪茄,缓缓吐出个烟圈。在决定赴陈一鸣那场约之前,郑西决鼓起勇气,拨打了名片上的这串电话,没想到阴差阳错会和富婆成为朋友。郑西决摇了摇头:“毕竟我也对不起他。”白起:“就非得等他先开口?”郑西决沉默了。白起轻笑,拍了拍郑西决的肩膀:“不过我能理解你,很多时候,也不是不知道南墙那头是什么,但非得撞上去,仿佛就能给自己一个交待。”郑西决没有问,也能猜到这或许与白起自己的经历相关,而那堵南墙看起来也不是陈一鸣。“你想和何非在一起吗?”郑西决问。白起嗤笑:“还用问?”“那你……”可能是出于残存的爱,让郑西决无法完全放下何非。“别打听了,”白起无聊起身,“那两个Alpha都不错,一鸣你也可以用。”白起总会当着陈一鸣的面,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把他推给郑西决。郑西决摸不清楚原因,但陈一鸣好像习惯了,脸上没表现出任何波澜。面前的富婆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似在喃喃自语:“Omega的身体万里挑一,要好好珍惜。”22总归是注定要卷入白起的故事。作为将他拯救的代价。郑西决觉得无所谓。他的人生像地摊上的三流小说,到处充斥着烂俗的桥段。年幼丧父丧母,平凡的身体经历突如其来的分化,被巧言令色的男人欺骗,又被其他男人追逐享受悖伦的爱意。就差车祸失忆绝症,来为他狗血的爱情故事增添可有可无的戏剧冲突。有人肯帮他,不论这个人是否带着目的,郑西决都感激涕零。所以陈一鸣向他提出请求时,郑西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白起的家,或者准确来说,是白起分给陈一鸣的家。按照陈一鸣的喜好装修布置的,干净简洁的黑白灰色调,夹杂了一点明艳的亮色,颇像白起的手笔。“喂你……”一块布盖上眼睛,是陈一鸣的领带。“抱歉,要骗他,总得装装样子。”陈一鸣在身后叹息。郑西决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落在后颈的吻犹豫着,解开衣扣的手指都在彷徨。郑西决知道陈一鸣在拖时间,白起回来,但又不知何时回来。两个人的戏不能太冷,可注定热不起来。陈一鸣的信息素很舒服,邻家哥哥般清爽的白麝香,虽然记忆被冲淡了,但这确实是进入郑西决身体里的第一种信息素。类似微醺,算不上酩酊,温凉的血液一点点被暖热。陈一鸣舔去咬痕上沁出的血珠,过意不去地安抚:“忍一忍。”“嗯。”郑西决点头。与罗浮生相比过分小心的对待,郑西决的身体早已不似最初的敏感,但刻意的忍耐,让彼此信息素交融的过程愈发鲜明。客厅还是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来人的痕迹。郑西决拿捏不准,因为他能感觉到,陈一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决定放弃。即便知道爱情根本不是生理欢愉的必要条件,信息素交融时的肾上腺素激增才是,可几秒前才咬破他后颈的Alpha,却没能激起哪怕丁点兴致。蒙在眼睛上的领带被解开。“对不起。”陈一鸣又在道歉。一场戏荒腔走板,谁都演不下去。就在这时,指纹锁“嘀”的一声,门被打开。“一鸣,帮我倒杯水,就为了三个点灌了我三杯酒,渴了一路……”白起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卧室门口。看到室内的场景,惊愕不过一瞬,白起笑了笑:“我有打扰你们吗。”陈一鸣立刻浑身僵硬:“……阿起。”白起抱臂,平静地倚靠在门框上:“还是说,你们脱了衣服到现在还没动静,是在等我?”果然瞒不过白起的眼睛。“想我吃醋吗,一鸣。”白起直视陈一鸣的眼睛,“不敢直接问,却敢用行动来直接试探我,有时我真是不清楚,你是勇敢还是懦弱。”陈一鸣像是被白起如鹰般审视的目光毒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但白起并不接受陈一鸣的沉默,他冷下声命令道:“说话。”“想。”陈一鸣沙哑的嗓音响起,“如果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想你为了我吃醋,又能怎样呢,你会吗?”白起看着陈一鸣,默默不语,双眼沉沉。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三人周围,方才因信息素蒸腾的体温慢慢平息,随日落愈发寒冷。郑西决被夹在两个人之中,流淌其间的暗潮,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突然有些庆幸,至少罗浮生和叶子扬都直白明了,纠结的只有自己而已。沉默一阵后,白起叹了口气,他走到床边,捧起陈一鸣后牙紧咬的脸,落下一个吻。会啊。陈一鸣惊喜的双眼,映入郑西决眼帘。随后,他被白起拉住:“继续吧。”惊喜瞬息转换成震惊,连郑西决都不可思议:“为什么?”白起眉眼不动:“我们一起。”23身体里很烫,但陈一鸣的身体却很凉。环绕周身的白麝香清清冷冷,热不起来,郑西决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中,闷哼着承受来自身后的冲撞。“没感觉的话,你可以想着别人。”陈一鸣用了“别人”这个词,熟练得让郑西决觉得话中有话。可他能想谁呢?郑西决废然想。他艰难地回头,看见陈一鸣正在与白起接吻。说不上来,此刻内心的感受,与嫉妒,或是艳羡无关,更像是某种困惑。他一直没弄清楚白起和陈一鸣之间的关系。在郑西决眼中,相爱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从灵魂到身体,都只献给一个人,类似献祭那般,完完整整供奉给心中唯一的神佛。爱是洁净,而又专一的。所以,他把徘徊在两个男人中间的自己,比作堕落。就算这份堕落,是对何非背叛与欺骗的反抗,郑西决依旧执拗地觉得,这是错的,是脏污,总归有一天要被责骂,被纠正,重回正轨。但看着眼前的白起和陈一鸣,他又开始动摇。察觉到郑西决的视线,白起笑了笑,让陈一鸣去安抚一下他身下的Omega。陈一鸣紧抿双唇,明显是不情愿的,白起也不勉强。他来到郑西决面前,捧着Omega的脸,吻了上去。第一反应,是有些扎人的胡茬。然后,是高潮吻技下,令人眩晕的缺氧窒息。白起在郑西决喘息的双唇间徘徊,问现在房间里的味道,是不是很好闻。确实很好闻,木香沉稳温润,白水清冽。“好可惜,我什么都闻不到。”白起笑着说。爱是复杂的,但性却很简单。荷尔蒙的交缠,强烈的感觉之后,一阵颤抖的释然。“爱能超越一切。”白起抚摸郑西决沁着薄汗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抚上平坦单薄的小腹。那里被陈一鸣顶撞着,一下一下,冲击白起的掌心。“我之前的恋人,也是这么说的。”“门当户对,但敌不过性别不合适。他家人自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给他找了个未婚妻,漂亮的Omega,匹配度超过80%。”“当时我们都没理睬,因为我们都相信爱。”“然后某一天,他说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受到他影响,进入了发//青期,他看不得她如此可怜,不得不……”“那天起,我就不信这种鬼话了。”脚趾蜷起,胯臀发麻。郑西决断断续续地听,断断续续地思考。他能感受到来自身体深处,陈一鸣的不悦。显然,这个Alpha并没受Omega信息素过多影响,比与白起耳鬓厮磨的郑西决听得还要认真。“一鸣和我正好相反。”白起示意陈一鸣换个姿势,让郑西决平躺在床上,亲密交融的两人目光终于相接,却觉察不出任何暧昧情愫。白起在公司楼下捡到陈一鸣,这个家伙正处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被大公司开除,又找不到下家,连着几个月失业,情投意合、信息素高度匹配的女友,在谈婚论嫁前提了分手。神不守舍的小年轻一头撞上了白起的车,要不是脸实在吸引人,就被富婆当碰瓷扔出去了。“所以爱也好,信息素也好,都没用。”白起低下头,含吮郑西决胸一侧的rou粒,“你想要才是最真实的。”24(完结)晨雾微凉,郑西决摁掉滴滴作响的闹钟,揉了揉眼睛,迎接漏进屋内的阳光。今天是一个人睡的第五天,难得的清净让郑西决决定再多赖床五分钟。抱着被子翻腾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挣脱被褥。一开门,叶子扬就在餐桌旁向他说早,顺手递过来一杯温水,问睡得好吗。郑西决也不客气:“没人打扰,自然睡得好。”叶子扬浅笑,轻吻了下郑西决的鼻尖:“先去洗漱吧,早饭已经做好了。”吐司的清香早透过门缝,飘进卧室,叶子扬清楚郑西决规律的生物钟,总会提前准备好早餐。罗浮生差不多是被两人的对话弄醒的。眯着朦胧的睡眼,人还没清醒就拐进了卫生间,从身后一把抱住正在刷牙的郑西决,把脸埋进后颈里深嗅。不能咬,又馋。只能曲线救国,一路亲吻纤长的脖颈,去碰五天没碰过的唇。唇没碰上,先蹭了一嘴的牙膏沫。清凉的薄荷味终于让罗浮生清醒了点,不满地拿手背一通猛擦:“今天还是不行?”郑西决不慌不忙漱口:“不行。”罗小狗箍在郑西决腰上的手臂收紧:“都快一周了。”“答辩完前,都不行。”回话的是叶子扬。牢sao归牢sao,罗浮生还是乖乖放手:“问你了吗。”这样平静的三人生活,已经持续了快要一年。那天,随导师出门参加学术年会回来的郑西决,看到了一个被翻乱的家。没有丝毫震惊的,郑西决接受了这个事实。何非还是扔下了他。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何非都带走了。还有刚结婚时,绑定两人的双人账户。幸好父母留下的这套房子还在,不至于露宿街头。但郑西决却很平静。他放下行李,慢慢收拾狼藉的房间,把一切带有何非印记的物件,全部清空。如果不是送郑西决回家的叶子扬放心不下,他可能会就这么咬着牙,一个人熬下去。开始只有叶子扬。婉拒了搬走的邀请,曾经离开过一次的人,这次选择留下。被罗浮生发现是两天后,嗅觉灵敏的小狗立刻发现两人同进同出的次数不同寻常,死皮赖脸贴了上来,趁郑西决被他弄得下不了床。隔天便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穿房入户。突然要应付两个精力充沛的Alpha,郑西决前几周几乎没有什么双脚落地的机会。脖子上的咬痕一塌糊涂,两股信息素不知疲倦地在体内奔流,让情潮像拍岸的洪水,反复冲刷混沌的理智。他想着白起那时的话,沉湎于甘美的叹息里战栗。何非的离开,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后来某一天,白起心血来潮谈起何非的现状,说是被所谓的富婆骗光了所有的钱,丢到东南亚去卖rou了。因为脸和身材确实不错。郑西决放下杯子的手还是不可控地抖了下,瓷器撞出清脆的声响。白起玩味地托腮:“还没放下?”“我不要。”郑西决不用想,都知道这位真富婆下半句话是什么,方才因何非引起的心悸瞬息消散,“别把陈一鸣往我这塞。”白起遗憾挑眉:“Alpha需要Omega。”郑西决抬起杯子,抿了口甜腻的特调咖啡,脑海里迅速过了遍对白起奇葩口味的吐槽,这才慢悠悠拒绝:“托你的福,我已经有两个Alpha了。”“多一个不多的。”嘴上这么说,白起也不强求,“以后什么打算?”什么打算呢。郑西决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落地窗外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赶赴人生。郑西决滑亮屏幕,叶子扬问他晚饭吃什么,罗浮生想单独约他去看电影。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而来,接白起回家。郑西决笑着朝他们挥手。走一步算一步吧。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