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需得到答复,迫切地向伊东佑晴靠近,雪生上前制止,拿出备好的药物递过去:“该吃药了。”
纪春尤惊恐地睁大双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她为什么要吃药。
伊东佑晴的眉头不见舒展,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听话的囚犯,下一刻随时会发火。
“别惹我生气,你弟弟也许能好过一点。”
她发抖地接过药片干咽了下去,然后才想起去接水杯。
伊东佑晴满意地离开,雪生留下监视,以防她把药吐出来。
纪春尤咕噜咕噜地灌水,洒溢的水珠顺着嘴角流下,划过颈项,淋湿了前襟。
薄纱般的睡衣紧贴胸脯,打湿后近乎透明。
雪生撇开视线,在她服完药后又停留观察了会儿,最后才准备离开。
纪春尤叫住他:“那是什么药?”
声音颤抖,听得出她在害怕,害怕那是毒/药。
雪生凝视她的恐慌,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纪春尤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却无果:“昨天一个月?”她茫然得像个无知的孩子:“我忘了”
雪生皱起眉头,神情同伊东佑晴一样阴郁。
“我弟弟呢,你们把他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他讽刺地笑了:“该问,你把他怎么了。”
纪春尤听不明白,想询问这话什么意思,雪生没有给她机会。
房门合上,她再次回到一个人的阴暗,窗缝照进的阳光微乎其微。
越是强迫自己回想,思绪越是混乱,她感到头痛得更厉害了,只记得最后一次和纪国栋一起是在姚氏诊所。
长谷川逮捕捕了他们,她在伊东佑晴的虐打中流了很多血,她从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多血。
可是纪国栋呢?她的弟弟去哪儿了?
纪春尤感到一阵恶心的眩晕,继续努力回想。终于,她记起了一点有关他的消息。
临近昏迷之际,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从这人世解脱了,可伊东佑晴在她耳边咆哮:“他活着,你的弟弟还活着,满意了吗?!”
她也许比常人更能忍受,可并不总能面对一切痛苦与折磨。消极的念头不知何时从心底蔓延,她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但因为那句话,还是挺了过来。
纪国栋还活着,可是他在哪儿?
纪春尤起身冲向门外,庆幸门没有锁,似乎已经不怕她乱跑了。
她噔噔噔跑下楼,正看到伊东佑晴出了大门,心中一急,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阵天翻地覆后,她摔倒在楼梯尽头,伊东佑晴已经出门走了。
雪生被动静吸引来,看到她因疼痛蜷缩在地上,轻蔑地哼笑了声,转而回到钢琴旁继续擦拭。
纪春尤支起身体朝他走去,伊东佑晴不在,还可以问他。
她避开了任何可能令他不悦的语气,“我弟弟在哪儿?”
他像没听到,眼睛都不抬一下。
纪春尤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只好鼓起勇气去抢他手中的毛巾。这是雪生的不同之处,至少,她不敢抢伊东佑晴的任何东西。
雪生不耐烦地看向她,警告道:“把手拿开!”
纪春尤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上,赶紧拿开手,钢琴平滑的线条上出现了手印,很快,掌心温度留下的痕迹消失了,就像从未有人触碰。
雪生用力抢回毛巾,反复擦拭她碰过的地方,尽管已经很干净。重复的动作带着暴躁情绪,还有不耐烦的样子,令她突然想起了伊东佑晴发火的时候。
雪生讨厌她,还曾多次想杀她,但比起伊东佑晴,他显然更加温和。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这个发现让纪春尤心慌,到了嘴边的话也卡住了。
雪生像要从钢琴上刮走一层皮那样的用力,全身心投入地擦拭,最后猛地摔下毛巾,推开挡道的纪春尤大步离去。
纪春尤心有余悸,他刚才的样子仿佛随时会爆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自己?
她逃也逃过了,伊东佑晴又将她放生,可最后还是回到这里,雪生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杀她的冲动。
心底深处对死的恐惧让纪春尤退缩了,四肢渐渐无力,只能倚靠钢琴支撑。
没有雪生在场,她终于得以观察这件笨重的乐器。
经历了远洋航海的门德尔松包裹在庄重的黑色中,无论谁的指尖落下,都不偏不倚地吟唱。
纪春尤对音乐了解不多,更想象不出伊东佑晴弹琴的样子。
她无法把钢琴演奏者和嗜杀暴徒联系在一起,转念间却又发现,这两个看似极端的身份事实上并不冲突。
也许伊东佑晴会弹优美的曲子,但并不能改变他的暴虐。
就像世人称颂的孝子也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就像这些来自最东方的军人,怀着他们所谓的忠诚,侵略她的国家,屠杀平民。
炮火炸裂了中国的皮肤,溃烂流脓的土地上,他们像病毒一样扩散,侵占不属于他们的山河。
也许,他们忠诚、勇猛,但同时又冷血、丧失道德。
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成为掩饰暴行的借口,事实上,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恶棍。
就像一架钢琴,一首曲子,改变不了伊东佑晴残暴的本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