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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着眼似乎才能听见这悠远的笛声。

“怕不是有闲情逸致,而是……触景伤情吧?”叶千姿低下头,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这笛声太过凄迷了,虽然是思乡的曲子,听起来却似久别重逢之后,又要天涯永隔。

“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叶千姿抬起头,眨了眨晶莹点点的星眸。

叶千骄蹙眉摇头,心中暗暗叫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医术,其他一概都不曾研究,少时会弹几首曲子,也是父母逼得,那像你这般,有专门教抚琴的先生。”

叶千姿则是低下头,眉梢似有一点惆怅,开口说道:“这是一曲云州小调,先生说,只要是从云州出来的人,都会这首曲子,四十年前,云州大旱,饿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很多乡民流离失所,云州的太守却压榨百姓,不肯开仓赈灾,所以那时候便有很多云州饥民纷纷背井离乡,先生说,那时候只要有人在路上唱起了这首云州小调,就一定是从云州逃难而来的老乡。”

“那依妹妹之见,奏这首曲子的,定是个云州人吧?”叶千骄收起折扇,转头问道。

“那到也不一定,后来这曲子流传开了,就变成了一首思乡之曲,凡事背井离乡想念家乡之人,都喜欢奏这首云州小调,已慰思乡之情。”叶千姿说着,一直托着腮的手忽然放了下来,从按前站了起来,拉开垂在面前的珠帘,挽起了夜风吹散的青纱帐,几步走到夹板上,向着笛声的方向说道:“哥……这个人在哭呢,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加油……留言……给我……

8、第七章

“哭?哪里哭了?明明还在吹笛呢。”叶千骄少知音律,自然听不出个所以然。

但那叶千姿就不同,从小抚琴浓墨,养在深闺,却有一个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懂的东西,到比她那个一心只研究医术的哥哥要全面的多。

“先生说,吹笛的时候若是落泪了,气息就会不稳,笛音就会低迷断续,偶有漏音,我刚才听出来,他吹漏了两个音,该是因为热泪堵住了气息。”

叶千骄则是又甩开了他的折扇,幽幽晃了几下,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他哭没哭,可我知道他是个病人。”说到这里,叶千骄顿时两眼放光,转头看着夹板上风中伫立的人继续道:“你说他气息不稳,依我看是他中气不足,你说他笛声低迷,我却觉得是他体虚力弱,由此可见,他定是一个肉不经风的病秧子。”

叶千姿听完,一张俊俏的小脸顿时拧成了一团,走上前拉着她哥哥的衣襟说道:“好哥哥,你就非要如此拆我的台么?难得今天我愿意出来走走,好心情都被你给搅合去了,”说着,还不忘记撅起了小嘴,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叶千骄适时闭上了嘴,淡笑着打量着自己这个越发清雅脱俗的妹妹,只见她默默侧过了身子,低身钻进了船中的珠帘内,纤手弄弦,琴声流转,指尖宛如触到了少女心事,轻柔的,不敢多用半分力气。

箫韶九成,凤皇来仪。而自己的这一曲,是否能引来她生命中的真龙天子呢?想起三个月之前,一朝进得宣武门,不出一日,就被元景帝送出储秀宫,虽有传言说那元景帝有断袖之癖,可是叶千姿心中明白,问题多半还是出在那日护国寺求的那枝灵签,昔日少女情怀,早已化作了一江春水,这三月之中,念了千万遍的佛经,却还是解不开她心中这一个死结。

想到此,叶千姿手腕施力,琴声陡然尖锐,静谧的夙水夜色苍茫,风似乎更冷了,云似乎更暗了,乌金西坠,琴笛相依之中,有的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伤感。

不知何处来的琴声,竟能与自己的笛声相和?难道这夙京之中,还会有我的知音人?顾慎之的嘴角微微带出一丝笑意,刚才应动情处而落下的泪,早已在夜风中风干。

见琴声突变,笛声也跟着加紧了步伐,一个在前嬉闹,一个在后追逐,两两相顾,凭吊多少往日时光,忽然想起青竹园里面,一前一后的两个孩童,银铃般笑声,似乎仍在耳际。

顾慎之忽觉得一口气没转的回来,扯的胸口生疼,竹笛落在地上,他努力支起,趴在那一截破旧的木栏杆上,皱眉喘息。

“遭了,千姿停下,那人岔气了。”叶千骄折扇一收,转身拉开纱幔,探出头去,之间远远的河岸边,一袭白色衮袍,在夜风中飞扬如许。那人身子微微探再栏杆之外,单手捂住了胸口,看上去很是难受。

叶千姿听闻此言,琴声嘎然而止,顺着兄长望过去的方向,那一袭白衣,竟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的扎在了眼中。

“坤叔,靠岸,到渡人马头。”向掌船的人发号施令,而也千姿的眼,却再也没有离开那白影一刻。

“这位公子,刚才舍妹一时贪玩,扰了公子音律,以至公子岔气,实在是太过鲁莽,若公子不嫌弃,请到船上小憩片刻。”叶千骄站在船头,收起手中折扇,双手一拱,一副文人雅士的打扮。

顾慎之微微抬起头,嘴角缓缓舒缓开来,好看的眉宇仍旧皱着,“多谢……公子……在下……休息一会儿就好。”

“哦?既然这样……”

“哥,怎么还不叫那位公子进来呢。”叶千姿知道他那倒霉的哥哥,一遇到事情,从来都不据理力争,连忙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一双凤目流转,停留在顾慎之的身上,她吸了一口气,为眼前这个人惊叹,人人都说萧侯爷是夙夜第一美男子,其人更是被美名所负,至今仍是一个孤家寡人,叶千姿的脸嗖的浮上一片红云,她尽然,尽然想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否婚配……真是……太荒唐了。

收起自己的目光,叶千姿淡淡开口道:“小女叶千姿,拜见公子,请恕小女冒犯之罪。”

叶千姿?就是她吗?顾慎之灰暗的眼底陡然似点起了亮光,他这才抬起眼眸,不敢太过轻佻,只是一扫而过,然而这视线的一扫一收之中,已经写满了国色天香的美誉。

顾慎之就算是从云州那样偏远的地方而来,也不可能不知道叶千姿,说起来,有关这名女子的佚事,倒是伴着他度过了不少无聊的日子,得亏了清波那张百灵鸟儿一样的嘴巴,大到军国大事,小到隔壁王阿婆家的鸡抱了几窝蛋,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头头是道,只是,那样不愉快的过去,放在了眼前这位姑娘身上,当真让顾慎之也感到扼腕。

“小姐客气了,小姐琴艺出众,倒是在下班门弄斧了,慎之这厢有礼了。”顾慎之说着,勉强站了起来,向叶千姿行了个礼数。身子微有不稳,连忙倚住了一旁的栏杆,才默不作声的拿起拐杖。

叶千姿的视线就在这时候定格在了他的拐杖之上,心怦怦跳了几下,试探道:“公子可是云州西南王府的顾慎之?”

顾慎之听闻此言,眉宇一紧,却还是缓缓叹了口气,点头一笑。

他就是顾慎之?叶千姿此时却觉得心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摇了摇叶千骄的袖子,使了一个颜色。

“慎之兄,在下略懂医术,刚才你不慎岔气,不如上船让在下为你诊治诊治?”难得妹妹求自己一回,怎么地都要把人丢下。

顾慎之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宇终于舒开,薄薄的唇勾起一丝微笑,与那灯笼下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如此,那慎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慎之执起拐杖,一步一步走到码头边缘,叶千姿正想伸手去拉,却被叶千骄不动神色的拦住了,自己扶住了顾慎之的左手,微微施力,把人带到了船上。

于此同时,在碧凹馆的杨槿凑玩的欢畅,左手三个如花美眷,看姿色应该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右手的两名小倌,看相貌,约莫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眉宇间还有着几分稚气,但动作形态却十足的风尘味。

杨橄蚶蠢凑卟痪埽除了顾慎之,他还真没讨厌过谁。此时又是时岱山做东请客,他难得占别人的便宜,更是心襟荡漾。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那花魁的暖阁,时岱山卧在软榻上,长袖一挥,那男子便舞了起来,身形灵活,犹如脱兔,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难得回眸之中,尽是勾人的媚态。

杨槭窃娇葱脑椒常时岱山是越看口水越多,直到最后舞闭,那名男子一个项羽乌江自尽的动作,胸口喘息弗定,才看出几分男人霸气。杨椋撇了撇嘴,摇头不语。

“小老弟,这京城的头牌都没兴趣吗?”时岱山见杨榻来,从头到尾除了喝酒,便是与人闲聊,那几个女子几番挑逗,可杨槿聪袷且痪吣就啡耍没有半点反应。只不过,这酒盏推搡之中,倒是做足了风流的派头。

“这有什么好看的,没有女人阴柔,又不如男子阳刚,半男不女,小弟我不喜欢。”杨榇永炊疾恢道什么叫做留口德,只怕那花魁此时已经是掉了一地的玻璃心。

时岱山却是拍着大腿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小老弟,分析的对,分析的极佳啊,我原是也不喜欢这个样子,只是发现了这人的妙处,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说着,转头看着那蹲坐在他下方,正为他捶腿的小倌,开口说道:“清月,你来躺到我这个位置。”

那名唤清月的男子站了起来,侧卧在时岱山原先睡着的软榻上,一双赤足如玉,侧卧七分,长发及腰飘散,身形错落,半边侧脸在灯下由显清雅,睫羽翕动,让杨橐皇笨椿了眼。

“这不是……”杨橥瓶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起身定睛一看,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岱山也真是的,喜欢那个人就直说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时兄既然对慎之兄如此上心,那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了吧。”

杨榭可狭巳黹剑心中那股激动劲儿还是没过去,兀自打起了小九九,顾慎之,你既然非要跟着我来夙京,那我就让你有来无回,我对你也不差啊,要是时岱山有点良心,说不定还能封你一个宛平王妃什么的,总比跟着我父王,偷偷摸摸的强。父王,您看您儿子我多孝顺,又给您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张年轻尤带稚气的脸上直笑的合不拢嘴,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边上人递过来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小杨你太坏咯…………呵呵

9、第八章

一杯清茶放置在顾慎之面前的小几上,女子一身水绿色及地长裙,身姿窈窕,长发只用一支同色系的青玉簪子固定了起来,却依然掩不住她那张不可方物的俏颜。

“公子,船上简单,只有清茶一杯,请公子见谅。”

“小姐太客气了,慎之虽然不谙茶道,但也觉得这茶叶青碧如许,应该是今年的新茶。”顾慎之说着,端起案前的茶盏,移至鼻前轻轻一嗅,茶香清澈,当真是上好的碧螺春,吹散了那几片飘叶之后,正要仰头饮上一口,腕上的阔袖居然滑至手肘,白皙如玉的臂膀上尽是青紫的於痕。

顾慎之顿时放下了茶盏,微微低下头,手指拉起袖口,企图遮掩身上的伤痕。

可是,他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那兄妹两人的眼珠,一时间画舫内一片寂静,叶家兄妹相互使了个眼色,却依旧低头不语。

顾慎之则是低下头,笼着袖口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说道:“叶公子,叶小姐,在下叨扰已久,如今已无大碍,就此告辞。”顾慎之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却未料到叶千姿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扶住了他,一双凤目在他脸上流转而过:“公子,你住哪里,不如让我们送你一程。”

顾慎之稍稍推拒,却又不想失礼,值得虽她扶着,感激的看了一眼叶千姿说道:“不打紧,住处离这里很远,就是夙水大街后巷的祥云客栈。”

“坤书,改道去祥云客栈。”叶千姿正要开口,那端坐在一边的叶千骄忽然开口,自从这顾慎之上船,千姿的视线,就没有离开他半刻。

顾慎之正要推辞,却又听叶千骄说道:“顾兄,你且别推拒了,小妹对你,那可是仰慕已久。”

“在下久居云州,与令妹并不相识。”顾慎之疑惑道。

“你不认识她,她认得你就好。”叶千骄说着,那折扇遮住了自己将要笑出来的嘴巴,还不忘瞟了叶千姿一眼,她那张笑脸都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

原来三年之前,叶千姿的教书先生回云州之时,从一个故友那里得到一幅观音相,那画上的观音神形兼备,虽是工笔画,却韵味昂然,问起那故友,才知原是从当铺里面搜罗来的,仔细差看了留白印章,才知道是出自西南王养子顾慎之之手。

只是这顾慎之贵为西南王养子,应是衣食无忧,又为何会有话流落典当之地,到是不得而知,然这画最后更是到了叶千姿的手中,就在家中的佛堂供奉着,每每上香祈福之时,叶千姿总是想,若能见一次这作画之人,定要看看是何等的清心寡欲,遗世独立,若非如此,又怎能画出如此圣品。

而眼前的顾慎之,倒是印了她心中的一个词,人淡如菊。船上灯光本就昏黄,白色衣衫被染上了一层米黄,顾慎之的脸色越发的青白,嘴角一抹淡笑,眉梢微挑,视线与叶千姿不期而遇。

“既然如此,那有劳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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