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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纹的绣样,衣领是配色的是淡紫色的云锦缎子,面上绣着朵朵青莲,与袖口的花纹交相呼应,做工精巧细致,穿上他,应该很好看的吧?

顾慎之抖开衣物,微微一叹,好精致的一套衣服,用的夙京七色坊的料子,量体裁衣的是青阳城手工最好的师傅,用你做我的棺椁丧服,也没辱没了你来这世间走一遭了吧?

还记得那时候初到青阳,时岱山命人将那两匹布做成衣物的时候,顾慎之方才知道,原来这布匹并不是时岱山所赠。锦衣华服,如今穿在身上,平白又显得空荡荡的,怀了一个孩子,还真把自己熬成了人干了。

顾慎之对着镜子翩然一笑,扬起嘴角,眼底露出一丝不屑与淡然,将面前的铜镜按了下来。

起身,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环佩琉璃,玉珠锦袋,末了,似乎又想起什么,复又把镜子竖了起来,抬起头,纤瘦的手指拢住自己的长发,绕城一圈,拿起青玉簪子,微微颤抖着束成了一个发髻。才松手,早已经累出一身冷汗。

顾慎之抬手擦了擦额际的汗珠,孤芳自赏道:“嗯……这个样子,果然好看多了,都说男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站起来,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红木凳子上已经沾上了一片血红。

如释重负般的叹气,扶着桌子往门口走去,屋外,残阳似血,将他的身影拉的颀长,顾慎之提神眨了眨眼,迈出一步。

他转身向左,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往杨定边的房间远远望去,那一眼,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十来岁的孩童,瘸着一条腿匍匐在廊下,哭喊着一声声:义父……义父……

前院的唢呐声已经停了,院子里很安静,喝醉的人只怕是早已经趴着睡了,风停了,云止了,王府的后院,夜灯未起,看上去比平日反倒萧条了不少。

他闭了闭眼睛,化去眼底的泪光,再睁眼时,却看见一张哭花的笑脸,拽住他纤弱的手腕,厉声道:“你为什么害死我母亲……你为什么害死我母亲……”他咬了咬唇,口中血腥味弥漫,一时间已经看不清前路。

顾慎之终是没有转身,踩着一路血脚印,往荷花池走去。

适逢迎春花对着夕阳盛放,嫩黄嫩黄的颜色,荷花池里面却还是一片枯槁,繁荣与枯竭对比之下,显的越发苍凉没落了起来。顾慎之坐就这水池边上的那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一平见方的大青石,小时候他曾和慕楚挤靠着在这里卧石而眠,长大了,他曾在这里摆下笔墨纸砚,描绘过这荷花池的四时美景,看着他从远处的花丛中翩然而至,偷偷描摹着他的样子。

手指是冰冷的,石面也是冰冷的,顾慎之捂住了心口,呕出一口血水来,唯一温热的气息,从这一滩血水中散发出来,他抿了抿唇,手指沾过那一滩血,缓缓写下三个字。

意难平……

意难平……

这一天自己盼了十年,总以为报了血海深仇,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就算是死,心中也应该是豪爽快意,再不会有所桎梏,可是临到死了,心里却还想着这三个字,什么千古恩仇一了百了,什么报仇雪恨,什么死而无憾,都是骗人的,只有心痛是真的!

真的呢……

他痛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一生中最让人无法抗拒的两种痛,他在同一天都经历了。

前一刻九死一生,诞下阿宝,后一刻却只能放弃一线生机,重寻一死。早在二十年前,你就应该死了!赚了二十年,你还嫌不够吗?顾慎之拿起丝绢擦去了嘴角的血渍,手指微微一颤,那丝绢却随风而去……他伸手,很想抓住那一抹白色,却觉得眼前一黑,他听见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他告诉自己:

顾慎之……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做戏了。

慕楚……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怕我骗你了,因为死人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怀中杨定边的尸体早已经僵硬,嘴角和眼睑下的血迹干涸了,看上去甚是可怖,杨槿匆坏愣疾痪醯门拢依然把他抱在手中,垂着迷茫的眸子,锁着那一道英气的俊眉。

“父王……慎之说,那些都是你逼他的,对不对?”杨橐x艘⊙疃u弑冷了身子,继续道:“我原是不信的,可是慎之那么可怜,他那样可怜的一个人啊,父王为什么不好好待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慕楚我也不偏袒你了。”他又摇了摇杨定边的身子,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杨楹蘖撕扌某Γ将杨定边的尸体丢在了床上,手指着杨定边道:“父王,你说,你究竟对慎之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他杀了你,我那样对他,他都没有要来杀我!”

他走上前,拽住了杨定边的衣襟,掐住了他的脖子,“父王!你说,你说不说?”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红肿的眸子渗着血丝,身上却穿着御赐的那一套喜服,刺眼的红艳艳,可惜……冰冷的尸体不能给他丝毫的回应。

“是谁?”杨樽头吼道,吓的门外的人被门槛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小王爷……奴……奴才通通……儿,魏先生说,宾客要散了,请小王爷出出……去送客。”通儿颤颤巍巍的把话说话,始终都没敢抬一下头。

杨樗煽掐住了杨定边的手,如释重负道:“好……知道了。”

“小王爷……”通儿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咽了咽口水道:“奴才……刚才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看见……看见慎之公子……落水了。”通儿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他要不是看见顾慎之落水,也不会吓的跑得这么快了。

“你说什么?”

“奴才……看见慎之公子落水了。”通儿不得不再重复一次。

“哦……我知道了。”杨楸丈狭搜劬Γ脸上是少有的平静,转身看着杨定边,酸涩道:“父王……你听见了吗?慎之落水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他要随你而去了。”

杨橐徊揭徊降某着杨定边的尸体走去,猛然间一口血腥卡在喉中,他张大了嘴,嘶吼声却在溢出的时候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悲嚎。

慕楚,只要你选择我,我就活下去。

除非是你先不要我,不然我不会走。

顾慎之,原来你一早就开始让我做抉择了,原来你一直用来和自己相比的人,从来不是叶千骄,也不是叶千姿,而是我的父王!你早就想杀了我的父王,你说你用了一招美人计,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甚至警告过我,不要去靠近你,而我却不管不顾,你的美人计成功了,你明明赢了,你为什么要死啊?为什么要去寻死?

杨榕吼了一声,冲出门去,荷花池一片宁静,岸边几个奴才聚集在一旁,谁也不敢下去,三月里的冷水,光是沾一下,恐怕就要冻死人吧。杨槌迳锨埃人堆让开一条窄窄的道路,那块承载着他们儿时记忆的大青石,在夕阳下泛着冷冷的光,上面的血字已经干涸。

意难平……

此生终是意难平啊!

杨榇蠛鹆艘簧,猛的喷出一口血水,将那三个字分隔的斑驳不清,青石板上,描绘着一幅冬雪残梅图。

来不及褪去红色的喜服,杨樘下水去,荷花池不深,一人高的水位,顾慎之闭着眼睛,泛青的脸色全无一点生机,杨橄肫鹆四歉鲅┮梗顾慎之在祁云山下等他的那个夜晚,他的脸色就是冻成了这个颜色。

等慕楚……一起回云州……

就算我恨你,我也要恨一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慕楚。

顾慎之,我才没有这么容易被你勾引到!

慎之哥哥,你不会离开慕楚……不会离开是不是?

杨槁ex斯松髦的腰,他几乎要在水底下哭出声音,冰冷的湖底,分不清那些是泪,那些是水,杨樯焓掷孔x斯松髦的腰,原本凸起的小腹如今已一片平坦,他的腰就像是湖面上残败的枯荷,经不起他一点力道,杨楸镒x艘豢谄,低头封住了顾慎之的唇,将空气缓缓的度如他的喉中,旋即抱紧了他,运足了功力,跃出水面。

慎之……慎之……

“顾慎之……我命令你,马上醒过来!你杀了我父王,我要让你活着,活着受罪!”杨檠锸忠桓霭驼疲狠狠的拍在顾慎之的脸颊上。

第五十七章

“没有反应,不会有反应了……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柔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夕阳映着红色礼服,叶千姿每走一步,都在夕阳下摇曳生姿,红盖头落挂在路边的树枝上,露出她凄楚的绝色容颜,黄金打造的头饰并没有压低她的秀颈。

她的眼神落在顾慎之脸上,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苍白到让人心痛的脸,安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了无生机。就在不久前,他还笑着站在她洞房的窗外,说了一声恭喜。

“杨椤…休妻!我不要嫁给你这个畜生,我要和慎之结冥婚,我要替他终身守寡。”她伸出手指控着跪在顾慎之面前的杨椋字字句句如玉珠落地,手中的龙凤环佩就这样飞了出去,砸在杨榈亩罴剩跌落在顾慎之的胸口。

“千姿……你!”杨槎自诘厣希只觉得额际猛然一痛,看见落到了慎之胸口的龙凤环佩,往日海誓山盟依稀浮现在眼前,顿时哑然。他单手抚在顾慎之的脸侧,咬了咬牙,用手指封住了顾慎之身上两处要穴,单手落到他的腹部,运气一按,一口混着血的水从顾慎之的口中溢出,杨橥溲抱起顾慎之,从叶千姿的身边擦肩而过。

他停下来,转身对身后的小丫头说道:“送王妃进去休息。”

叶千姿怔了怔,扭头看着怀中的顾慎之,丹蔻色的指尖绞着丝帕,一滴滴泪弄花了她满脸精致的妆容。

“我去把我哥找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可听上去还是那么坚强。

杨榈屯罚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顾慎之,默默点头。这时家丁已经带着魏卓然向这边走来,杨楸Ы袅斯松髦,将他送入房中,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让他陷入再一次的绝望之中。

满地的血脚印,白色床单上一滩滩怵目惊心的血迹,扔在一旁湿透的亵衣裤,顾慎之刚刚经历过的那一番九死一生,一幕幕都仿佛在他眼前重演着。那一声好似气绝的哀唤,他是听见的,可是……他没有来看一眼,杀父之仇啊!怀中抱着的这个人,是他让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会为他这么痛。

“快……找一个干净的地方把他放下。”魏卓然从人群中站出来,指着软榻让杨榘讶朔畔隆

“你们先出去。”他拦住了门外的下人,关上门。随即从柜子拿出干净的衣物,“先把身子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刚刚生产,现在虚弱的很。”

杨橐姥越顾慎之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他记得这批料子,光手摸一下就知道是上好的绸缎,织工精细,只有夙京的七色坊才有这种手工,如今穿在了他的身上,真是好看的紧,可是,送他料子的时候,从来不知道顾慎之会在这个时候穿上它。

“糟了……脉搏时有时无,只怕不成了……”魏卓然的眼睛红了,纵使这么多年看惯了生死,可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弟子,他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我先用药护住他的心脉,然后去找苏神医……”他有些语无伦次,从腰间的囊带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顾慎之的口中,样子一下子老了许多:“慕楚……我出去找苏神医……她应该在滇阳,几天前我曾看见她在滇阳城出现过。只要找到她,慎之就有希望了。”

杨殂墩怔的点了点头,复又抬起头,目光空洞的看着魏卓然道:“先生,父王没了。”

魏卓然的脚步顿了顿,可脸上却并没有预计中的震惊,只是皱了皱眉头道:“我先让管事去处理一下,慕楚……你是要留在慎之这边,还是……”

杨樯砩弦惨鸦肷硎透,他正用一条干净的毯子,擦着顾慎之冰冷的身体,嗓子有些沙哑道:“先生,我在这边陪着慎之……”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疼痛,终是一滴泪落在顾慎之白皙的脖颈,咬牙切齿道:“我已经没有了父王,我不能再没有慎之。”

魏卓然正要开门,忽然听见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公子……不好了……阿宝被千骄公子抢走了。”

“你说什么?”杨槟闷鸾醣桓亲」松髦的身体,转身开门,清波趴跪在地上,一脸颓然:“小王爷,千骄公子说,他要自己把孩子送给大王子……”

“罢了,清波,你起来吧,你家公子现在听不见。”魏卓然叹了一口气,弯腰拉起清波,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好照顾你家公子,若是熬不过去,也要让他走的舒坦一些。”

清波茫然的抬头,看着软榻上安睡的顾慎之,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五六个暖炉一起放在房中,清波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床铺,一边将顾慎之换下来的衣服抱走,那人终于安睡了下来,只是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依然冰冷。杨橐惨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将顾慎之扶起来,一股股真气输进去,可是顾慎之的身体却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他就想是一个累极了的孩子,贪婪的享受着每一秒能够安睡的时间,无关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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