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如同于耳旁炸响的雷鸣,轰鸣的巨响让她的心脏飞快跳动,且仿佛被紧紧攥在掌心般喘不过气。安尚乐的手指将床单抓皱,冷汗顺着脸部的弧度往下滑落,她盯着地板,想从中看出什么救命的方法。
安尚乐几次被大难临头的压抑感弄得险些夺门而出,干脆直接跑到外边找家宾馆住一晚上算了。但她还是按捺下来,四肢僵硬泛凉,安尚乐注意着里头的动静,深吸气缓解焦虑。
她现在万分想把早上乐观的自己给掐死,安尚乐肠子悔恨得发青。并且安商乐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即便两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借口。
安商乐拖着两个行李箱敲响门的时候,她仍因头痛而倒在床上熟睡。她被间歇不断的响声惊醒,迷迷糊糊开了房门看见拖着两个行李箱的安商乐后尚且没清醒。安尚乐揉揉眼睛,有些迷瞪,「......商仔?」
安商乐看她,说:「我让人过去那边打扫了,明天就可以住进去。」
安尚乐怔住一会才哦了声,目光迟钝地从两个箱子扫过,「你帮我拿回来了呀......」
他应声,嗓音平淡地开口:「林书学在我房间安了监控。」
安尚乐的瞳孔忽的缩了一下,轻搭在门框上的手收紧。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及话语后面暗含的意思又催起急促的撞击声,安尚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额角也突突震得脑子生疼。她咽下唾沫,手心冒出薄汗,喉咙的滚动印入安商乐的眼瞳。
安尚乐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为安商乐所遭受的事情而难过,让她几乎想要忘了那件事而容纳他;而另一半则是对安商乐隐隐的恐惧,及对他所怀有的想法而产生的抗拒在作祟。安尚乐躲开他的视线,企图扯出一个笑,两颊的肌肉却好似冻住。
安商乐不再说话,他的脖子弯下微小的弧度俯视着安尚乐。
安商乐眯起眼,他耐心十足地等她开口将这件事拍板定下。
拔腿逃跑的念头膨胀壮大,它充斥满安尚乐的想法。投射到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是滚热的焰火,把她的皮肤慢慢灼烧成漆黑的炭块。她拼命压下一些行为的势头,针落可闻的静让安尚乐头皮发麻。
安商乐的手指开始有规律地敲打拉杆。
细微的响声像在她的神经上蹦跳。
一滴汗珠至下颔砸落在地,安尚乐又往后退了一步,她抬头对上安商乐的眼睛,尽力去模仿原先的自己。安尚乐皱眉,语气平稳带着些许抱怨道:「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说罢身体侧向一旁让出过道。
安尚乐真想给自己来拳狠的,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却不知手脚该如何安放。安尚乐懊恼地揉乱自己的短发,无声长叹,直直倒下床。她的后背刚碰上软垫,浴室的水声就停了。
安尚乐头皮一炸,猛地弹起站立,甚至右脚都已经朝门口跨出一步。水声再次传出后她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安尚乐深感无奈,这辈子压根没碰上如此棘手的事情。哪怕是撞见林时和和林书学令人作呕的勾当都不像现在这般无从下手,或者是她被林时和骗到后方,被极细的鱼线捆绑住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是安商乐露出她不曾窥探过的一角所造成的慌乱,安尚乐习惯了从前围绕在她身边的安商乐,习惯了对她冷言冷语的安商乐,但带着情欲的、为了驱赶他人而把自己穿在鱼钩上的安商乐——
这对安尚乐来说过于陌生。
她哀嚎着卷入被子里,想着要不要吊死一了百了。
安商乐冲洗掉沾附在皮肤上的泡沫,他听着外头安尚乐砸到床上的动静勾唇轻笑。温热的水流仅在表面停留瞬间便飞快地同脚下的液体混杂,落入下水道口。他仰起脸面向喷头,细流打在眼睑,他又露出门齿,让藏在里面的唇肉被洗刷。
安商乐想起撕开林时和面具的第二天,他站在学校厕间的镜子前审视自己。他还想起了那晚登上电梯后所察觉到如此微妙的变化,当时的安商乐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或是什么方向上的。
他已经清楚地捕捉到那东西。
安商乐决定顺应它。
嗅着这间浴室里原有的沐浴乳的味道,欲望渐渐沿着他的脊骨爬上,安商乐半垂下的眼睫上布满水珠。他的欲念与勾起它的人之间只隔着一扇木门,安商乐将下臂撑靠在瓷砖上,腰背弓起一个弧度,让水浇在背部与发间。
他闭眼环住下身,热流被禁锢在指缝和器物之中。他抚慰自己,让指腹与掌心裹住满涨的情欲,在一片雾气蒙蒙的小间,有无数的水汽为他遮掩罪行。安商乐推着自己的手动作,一次次堆积的快感让潮红浮上他的表皮。他压抑着喉咙发出小声的吟喘,是半截被吞入腹中的自制。
落水声盖住使人浮想联翩的吐息,他想着许多擅自闯入梦中的淫靡景色,他是如何用嘴唇吮吸、啃咬他姐姐的身体,又是如何攀举起她的双腿,将唇舌或下身送入其中。
高涨的快感吞没他的呼吸,安商乐紧皱眉头,张嘴以让横绕且堵在胸腔的快感逸出。他的胸腔起伏,渗出身体的咸水被热流冲淡搅合。蒸腾的热气是由他的燥热产生?还是雾气?
安商乐无暇关注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沉溺于另一种事业里。升腾的快意如同面团罩住他的神思,使其迷蒙而放纵。他低声喘叫,在欲与罪里沉沦。浴室的空气仿佛黏腻起来,他于临界的快感中高仰头颅,停下手上的动作。
安商乐急切的喘气,卑劣的舒爽麻痹他的头脑,甚至使他催生出高声叫喊的冲动——去告诉门外的人,他如何用她来自慰。他没有那么做,只恶劣的轻笑,让那时隔多年才被承认顺从的罪恶喷薄而出。
等待那阵使人神往的纾解褪去,他慢慢睁开双目对着隐约能照出人形的瓷砖。似乎又回到了看着镜子里的人的那天,安商乐把冲洗干净的指腹贴到模糊的人影上。
他凝视着自己。
一具肮脏腐臭的躯壳。
一个被男人、女人和狗充斥四周的垃圾。
被欲望驱使,为嫉妒所用的伪君子,见不得光的、沉浮挣扎苦痛数年的低劣者。
他一把抹去人影上的水珠,抹除掉从前的安商乐,由两个疯子、一条下贱的狗组成的安商乐。
他真想砍碎自己的脸。
安商乐踏出隔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