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的手脚已经冰凉了,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所谓的真相,一时间都难以接受的,他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把那孩子掐死,又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慕言很快就从失态的病孩子变回了那个翩翩的佳公子,他没有正面的回答慕白的问题,而是冷不丁的说了句与刚才的话题毫不搭边的话:“你小时候的那个宫女是我派人毒死了扔井里头的,你一定不知道吧,她当天晚上想给你下药来着,可惜还没来得及,就被她自己的药给毒死了。”
慕白惊愕地抬头看着他。对方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那些陈年旧事:“你不是一直难过苏之冉当年临走都不愿意见你一面吗,其实他当时派人来找过你了,那个通知你的人被好好的绑在你的景仁殿,是你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慕白已经不晓得自己还能说出些什么话了,就像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心血来潮告诉他真相。
明明这一幕上一世从未发生过,就算重来一世,他也一直以为对方会永远烂在肚子里头,或者是他花了心思去找到真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这个人面对面地告诉他。
他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但总算有原因能够解释一直以来慕言对他的嫉妒。病痛中的人本来就脾气古怪,况且是这种多年被折磨,早就把温情磨得差不多的上位者。
但是他治不好慕言的病,难不成就是个错误?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坐在床上的太子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他瞧着自己可怜的弟弟,一字一句道,“这辈子,我没有的东西,你也别想有。”
慕白这回直接就扑对方身上去了,他的手里头的柳叶刀都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慕言是没那个力气挣开他的,屋子里头也没有影卫出来阻止他,只要慕白再一用力,那刀子就直接能割破后者的喉咙,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慕言只是看着他,眼里头除了疯狂之外毫无畏惧,直到慕白默默地把刀子收了起来。他才坐起身来难受地咳嗽了两句。
等到慕白略带踉跄地出了太子府,何药眠才推开头顶上青砖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要不要草民我派个人上去跟着?”之前的对话他可是听到了大半,这回命估计更短了。
后者把那本摊着书合上了,接过对方给的药丸才开口:“不用了,出去给我找件高领子的袍子过来,顺便把今天见过安王的人都处置一下吧,本宫不想听到什么不该有的闲话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太子的病有很多奇怪的后遗症请无视这种奇怪病的合理性,但是只要太不犯病他还是很健康的,不是那种病弱公子的,不会动不动吐,就是治不好会命短血。不影响某种激烈运动咳咳
夫妻的心理请参考那些为了心爱的孩子然后弄试管婴儿之后对其不管不顾的,然后心爱的孩子和
☆、二十四
“我的言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只要母后还在一天,这天下就都会是你的。”从出生开始,慕言的耳朵边上总是回响这句话。
他有意识开始,听到的和感受的最多的不是父母的爱护,而是为太子之道,为王之道。
他的父母实在是太尊贵了,并且他们是那样的相爱,导致他的身边最多的不是母亲的怀抱,而是无尽的书本,太傅们悉心的教诲,还有宫人战战兢兢的面孔和惊慌失措尖叫。
尽管厉后是真的很爱他,眼神也永远是那样的温柔,可是比起权力、爱情还有百姓,他总是需要被放在边上的。
所幸他对亲情的要求并不那么高,比起整日依偎在母亲膝下他更喜欢那些没有硝烟的争斗。
他原以为日子会这样的过去,直到他昏倒在校场,然后一病就是好些日子。
那是他头一次病得那么厉害,也是他头一次看对自己总是温柔以待的女人这般失态,疯狂得简直不像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
一开始他还是有点高兴的,虽然谁都称赞太子天资聪颖,极其早慧,可学习太久了也是会觉得累的。
然而他实在是病得太久了,久到让人心生厌烦的地步,尤其是疼痛发作的时候,简直想要对着柱子一头撞死,从此一了百了,死得干净痛快。
可惜他贪生,最后还是舍不得一条命就这么搭进去,那段时间里他的脾气尤其糟糕,无意间听到有宫女偷偷抱怨他性子古怪,难以伺候。次日他就能把人的舌头给拔了,大冬天的脱`光了扔在宫外头,叫人一棍棍地慢慢打死。
这些家伙除了会说风凉话还能说些什么呢,父皇和母后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心疼,纵容他的坏脾气,可是病的人只有他一个,那种痛苦至极的疼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他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又怎么能够感受到他的疼痛。
后来那个从不踏出摘星殿的国师到了他的跟前,用药稳住了他的病情,然后教了个法子,让他的父皇和母后再生一个孩子,那药引要的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除了生身父母便是同宗同源的兄弟姊妹会可能合适。
然后他的弟弟就出生了,甚至连本不该有孕的敏贵妃都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他的弟弟是个没有用处的废物,而敏贵妃的孩子最后还是没能到这个世界上。
国师能够保证的,也只是让他在多活个三十来年,该受的痛成了一年两次,每次痛起来犹如万蚁噬心,而且平日诸多禁忌。
他的身子是不能习武了,有可能导致经脉逆行;女子的阴气太重,未满二十之前最好少近女色,就算是二十岁之后,那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患上和太子一样的病……国师在外头和他的母后讲的时候,他把这些全都记在心里。
皇次子慕白并不合适,就算是放光了这孩子的血,对慕言的病也是无济于事。想要找个药引,就得让这三十年里头他的父亲启文帝再和别的女人生一个。
太医是这么诊断的,这宫里头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不能生了,可是这皇宫其它的女人哪个不能为皇上延绵子嗣呢,虽说对不起皇后,可是为了他们心爱的孩子,这北国的江山,启文帝也只能做那么几回负心人了。
让侍寝的宫女和妃嫔吃了那种保证一次就能让女子受孕的药物,这宫里头还是没有皇子能够降生。这问题自然是出在了启文帝身上,太医诊断不出毛病来,过了个两三年,皇帝的心思也就淡了。
只能听天由命,等着太子的身体好些,找个好人家的女子,生出这北国江山的继承人。
很显然厉后是瞒了一些东西的,而那位国师也不知为何,没有将全部的事实告知给启文帝。
慕言倒不管自己的父皇母后之间是演戏还是真恩爱,从知道慕白的无用性之后,他一开始等着的是和他同父并不同母的皇子皇女。
可是足足让他等了五年,他才无意间听到,从张贵妃得知自己不能受孕后不久,启文帝的身上也被下了慢性的绝育药。时至今日,就算那些个让宫女嫔妃怀上龙子龙女的药物再厉害,这启文帝是个没用的,宫里就注定不会有新的生命的降临。
“那女人虽然疯是疯了点,可在这事情上本宫也算得同谋,把痕迹给我清干净了,不然你该想到你的下场。”那个时候他刚过了十岁的周岁,在厉后的授意下他这几年懂得的远远比平常百姓家行过冠礼的青年还多得多。
男女情`事这方面也是略有涉及,虽然没经历过,但知道那是种十分磨人的情感。没有什么比那番话更打击那个时候的慕言了。
你瞧瞧,虽然他的母后嘴里说着爱他,给他的也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是就为了一个背叛了她的男人,一份所谓的爱情,这个女人无视她儿子痛苦,如此残忍地帮着她的情敌断了她丈夫子孙满堂的路。
你瞧她明明嘴上说的那么爱我,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却宁愿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病痛的折磨和对短暂生命的恐惧中,多么可笑的爱。
真是狠心而美好的例子,当天夜里病发作差点没挺过去的慕言这么想,他也开始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当初知道太子有疾的太医和宫人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被处置掉。
除了厉后、启文帝还有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国师,没人知道太子患了这么奇怪的病。敏贵妃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至亲之人心头血这回事,启文帝和厉后瞒得太好,她以为太子得的只是风寒,卧病的时间虽然久了,可终究还是好了。她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就像她以为自己给启文帝下药的事情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
他不需要他们的怜悯,渐渐长大的慕言这样想到。但他需要权力,财力和物力来保证他的这条命活下去。在外人眼里,太子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只有“享受”过慕言手段的才知道这副仙人皮囊下是怎样的心肠。
慕言喜欢享受别人的痛苦,尽管他并不能够从中得到多少欢愉。直到他无意间碰见了跟在苏嬷嬷身后跑来跑去逮蝴蝶的孩子。
“这个废物居然还活着。”这是慕言的第一反应,知道慕白毫无用处的时候他本想把对方给掐死,可看了看,最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后来慕白就被丢在景仁殿里养着,慕言从来不去那,慕白年纪又太小,加上东宫和景仁殿有意的规避。他对后者的印象竟是只停留在六七年年前那个小婴儿上头。
“仙人哥哥,嬷嬷你快看,他和我画册上的那个仙人童子可像了。”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撞到了他的腿上,也不喊疼,瞧了瞧他的模样便兴奋地往后头挥动着有些胖乎乎的小胳膊。
那穿着素色衣衫的宫女连忙跑过来把慕白的手拉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软言软语对着粉团似的小孩开口:“殿下,这是你太子哥哥,来向太子哥哥请安。”
“太子哥哥好。”小孩看起来非常听那宫女的话,傻乎乎地开口,他瞧着这张算不得多么好看的小孩面孔,试图从那上面找出些和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相像的地方,最后也只觉得眉眼和鼻子勉强能说的上相像。
那次见面最终以小孩玩得雷了被忠心的宫女抱回去睡觉告终,慕言在后头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回东宫的时候脸上并无与幼弟见面和被幼弟喜爱的喜悦之情。
不过在此之后他往被他忽视的景仁殿里插了几个探子,之后和对方的见面也莫名地变得多了起来。
比起让慕白开心,他更喜欢的是看到这个孩子哭,在那段时间里头,他和慕白相处的时间仅次于那个宫女苏嬷嬷。把小孩精心收集的宝贝弄坏,偶尔给一点甜头,看着对方傻乎乎地咧嘴笑,又嫌恶地拉开距离,就能看着对方想哭不敢哭眼泪在眼眶打转的可怜的模样。
一个因为他而生的孩子,没起到工具的用处,就成了太子殿下逗乐的玩具,是他的所有物。比起惩戒不听话的宫人,愚弄这个小孩带给他的乐趣显然多得多。
不过这样的乐趣并不能减少病发作的痛苦,每次在床上翻来覆去疼得要命之时他就开始憎恨那个孩子了,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血脉,对方样样都不及他,却能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健康。
怨恨像水草一样在心里扎了根又疯狂地生长起来,等到了后来他已经不能忍受那个孩子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要给慕白下毒把他弄成个傻子也不是不可以,他要看的,是拥有着健康的慕白除了这个一无所有。
亲情、友情或者是爱情。所有他没有的,慕白也不能有。那些不该出现在慕白身边的杂碎,一个一个的除去就好,作为一个优秀的太子,一个最受皇帝皇后宠爱的孩子,他有这个权力也有本事把那些碍眼的东西踢开。
至于后来,他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安王喜好男色的消息传出来时,他只是笑。从头至尾,他所在意的并不是对方能不能争夺他的皇位,而是对方有没有拥有他没有的东西。
是男是女都一样,只要有人敢陪着慕白,他就能把那人给弄死。至于苏家,他们的存在本就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与公与私苏家都是该除去的对象。
北国出色的将领绝不止苏之冉一个,启文帝还在的时候便想过要对苏家动手,只是还没有合适的取代对象,事情也就搁置下来。后来李闵一战成名,他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苏家的灭亡。
苏之冉是必须要死的,谁叫他生在苏家,锋芒太露。不过因为他和慕白走得太近,让这死亡提前了几年时间而已。
在得知慕白和他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时候,他的执念已经很深了,有没有血缘的羁绊已经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他才承认他继承了厉后骨子里的疯狂,为了自己执着的东西,完全可以弃江山社稷与不顾。
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慕白,也不想把它告诉慕白,因为他也快要死了。药引还是没寻到,国师能够尽的力也有限的很。
多活了二十多年,他也该知足了。不过黄泉路实在是太过寂寞,他总得拉着那个人一起走。
安王已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已经卧床不起了。皇帝没有子嗣,安王爷没有,为了争权,这天下自然会大乱。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关心的东西了,江山将要归谁都与他无关。原本的太子妃成了他的皇后,在几年前就死在了他的前头。那个女人的尸身教他让人烧成了骨灰,洒在了太子东宫的那颗树底下。
帝陵里给皇后准备的棺木还是空荡荡的,但是现在它能够有自己的主人了。闭眼的一瞬间,这位在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君主想的却是,这样多好,就算是到了地狱里头我也能盯着你,陪在你身边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行。
昭宁三年十月初五,安王畏罪自尽与府,年仅二十八当日火光冲天,安王府众仆连带安王尸骨均化为灰烬。
昭宁三月十月十五,景和帝崩,享年三十有三。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释一下这里的心头血,参考的设定是那种取指血,而不是从心脏取,一滴可以先看合适与否如果合适会多些,短期肯定虚弱但是调养几年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参考那种试管婴儿他们脐带血,或者是更大点抽骨髓干细胞的小孩做手术肯定会影响身体,但养得好是不会有什么身体问题的。
就是因为不是太影响身体,所以没治好的孩子会感到愤怒
换cp的可能性比较小,除非哥哥被干掉了,但我不大想干掉他。
准备写的是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的转变,主角不是多厉害的人,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地走向那个位置,他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不一定要多深的爱情,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故事。攻受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很复杂,所以说死心塌地完全释怀是不可能的
当然还有太子,不给他洗白,只是想说他执念太深了,偏执过了头是容易酿成悲剧的,可是我往往比较萌电视里头悲剧了的反派,当然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颜好【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不会很欢乐,也不是那种爽文,但是我想写这个坑已经蛮久了,所以会慢慢填完
我写文不会写详细大纲,只简单想了主线走向,
至于多码字的问题,我不是那种很有灵感的人,就算是坐在电脑前也一天也不一定能憋出一个字,况且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坐在毕竟二次元不是我的全部
身世的问题是准备隔几章给主角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我还是会努力把文写完,快开学了时间不多,但是会尽力保证日更
希望按照自己当初想法写完,就这样不说别的了,还是感谢大家陪我这么久,要是你们真的扛不住就悄悄地走,别跳出来和我说再见⊙︿⊙
☆、二十五
“王爷,您起来吃点东西吧。”负责给慕白送食物进去的侍女端着盘子半跪在屏风前头软言恳求。
安王从外头回来之后连一粒米也没动过,熬好的浓汤被搁在桌上从清澈见底到上头厚厚的一层白油。燕窝也由温热变成了冰凉,王爷最喜欢的茶水也一滴未少。
做主子的拿自己身体过不去,遭殃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苏嬷嬷已经发了话,要是谁能让王爷吃些东西,重重有赏。要是王爷饿着了,他们这群人都得跟着一起饿肚子。
屏风后头的人还是不说话,侍女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小腿,祈祷着主子能够用些东西,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要厨房去换碗新的过来,吩咐下去,这府里头的可以进食了。”倒不是苏嬷嬷心软,只是要是下人都饿昏了头,她主子想吃些东西可就没人做了,慕白身边服侍的人得每时每刻都精神抖擞才是。
那侍女连忙行礼称谢,把冷了的吃食都收拾了出去,欢天喜地的去了外头宣布好消息。
“这是怎么了?”苏嬷嬷走到屏风后面,耐着性子开口问。慕白用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森冷的感觉里,让人觉着,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你答应过嬷嬷,生谁的气也不能拿自个的身子来出气,要是真伤了心肝脾肺,难过的还不是嬷嬷和你。起来吃些点心吧,好歹垫垫肚子。”
在苏嬷嬷的记忆里头,慕白上一次这样闹脾气还是七八岁的年纪,下意识的她就用了哄小孩的语气。等到说完了才觉得不妥,一张脸上满是尴尬,干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着慕白转身,再开解一番,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她说不定还能尽到一份力。
等了半晌,腿都站得有些发麻,苏嬷嬷没等来转身,却等来一句逐客令:“嬷嬷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可是……”苏嬷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知道,嬷嬷还是管好自己,不要管得太过。”
女子又站了一会,等着下人把新鲜的食物又换了上来,这才走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等到屋子里头安神的熏香都燃成了灰,慕白才从床榻上起来。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
他并不是在虐待自己,只是觉得心绪有些乱。任谁得知自己被冷落的真相竟是这样也不会镇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心里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要冷静,冷静,可无论如何,他想给自己一段时间来整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回想了启文帝和厉后对自己的态度,再耐着性子一句句的把慕言口中的真相都推敲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口中的事实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实话。
多么可笑的事实,他曾经盼着的濡慕之情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慕白有些疯狂地大笑出声,徒手震碎了房里的木桌,又把启文帝赏赐的一些珍奇古玩砸了粉碎。那把玄铁做的匕首则插在墙上挂着的未能送出去的画,刀尖入墙三分,正中画上女子的眉心。
不消片刻,屋子里头一片狼藉。不过慕白身上并没有伤口,像是苏嬷嬷说的“自伤只能够伤到那些关心你的人,你憎恶的人只会拍手称快。这样的法子除了让你身上多几个窟窿,毫无用处。”他不傻,还没有到那种用自虐来表现愤怒的癫狂境界。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发泄够了自然也就冷静下来。
爱子心切的父母想尽一切法子来救自己的孩子,对作为工具出生而没起到作用的孩子冷淡以对,他可以理解,但绝不原谅。
不过既然启文帝和厉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自然也不会稀罕他的原谅,他也不再需要在花心思在讨好对方身上,这父子恩情在他心里头到此为止。
至于慕言,不管是前一世还是在重生到未得到真相的之前,前者在他心里头都是个非常难跨越的存在,拥有那么多他所没有的,懂得那么多他不会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天赐宠儿,是常人花几辈子的工夫也不一定能够超越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慕白看他总是要仰着头的,慕言拥有那个能耐和魄力让旁人觉得低他一头。
可是这样可以称得上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就破灭了,轰然倒塌,湮灭成粉。不过是个可怜人,把匕首从墙里拔出来的慕白有些轻蔑地想。
就算再聪明再好看又怎样,也不过只是个可怜而可嫌的疯子,要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慕白完全可以用怜悯的口吻来提起那个男人了。
当真相被赤`裸裸地展现他的面前,不能够接受的人会崩溃甚至疯掉,只有足够坚强的人才能够面对现实,迅速地理智冷静下来面对一切。
慕白自然不是前者,但也算不上后者。
从重生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某些思维已经完全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偏离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慕言的低。只是一直被所谓的伦常压着,旁人看不出来,他也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格外的正常。
不过这样的不正常没什么不好,慕白从架子上扯了雪白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匕首。明明应该崩溃的思维此刻却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运作。
人的感情之所以能够伤人,是因为被伤的人在乎。厉后已经死了,启文帝的命也不会多长,就算他们再冷淡,再无情,至少在感情方面对他并不能造成伤害,因为他已经不在乎了。
厉后已经葬入帝陵,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开馆戮尸自然不可能,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和心情去那样做。毕竟生养一场,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至于启文帝,还有好几年呢。原本他对那把黄灿灿的椅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现在想来很有一争的必要。要是被当做无用工具存在的孩子夺走了他准备好的给最心爱的孩子的东西,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想到那样的画面,男子的嘴角都微微地向上翘。
至于慕言,不就是耗吗?他有那个时间耗得起,而慕言没有。他比对方小了五个年头,身体也比对方强健许多。只要提防毒药这方面,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这一世笑到最后的人他绝不会让慕言来做。
他现在要的,就是静下心来想想,慕言今日的这番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接下来又该以什么法子来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在屋子里头枯坐了两个时辰,彻底放空了自己的脑子,慕白这才起了身,把房门打开来。
“叫几个人把屋子里打扫一下,顺便把我扔在地上的画给烧了。”男子的声音很是清雅,听起来和往日没多大差别,但有感觉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行了礼进去打扫一地的狼藉,见到那张被遗弃了的画心里也是一颤,用烛火点燃了一角,那美丽端庄的女子画像很快被火舌席卷,成了金盆里的一小撮灰尘。
画中人眉间黑洞洞的一点是刀子戳上去留下的痕迹,而画上的美人正是死去不久的皇后无疑。
慕白用了些点心饱腹,穿过长长的画廊,心血来潮地在假山上头提笔写了个字,闻讯赶过来的苏嬷嬷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发愣。
良久她才听见对方轻飘飘地砸下两句看起来毫不相关的话:“皇后死了,府上该清人了。”
对慕白而言,他和慕言的争斗,从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兄长不是病娇受,而是心理扭曲偏执狂,在对别人狠的同时他对自己一样狠。不喜欢这个属性的不必为难自己看下去,默默离开就好【真心的,明明不喜欢就别勉强,我的萌点诡异,尤其表现在这篇上】
从一开始这篇文就是决定写给自己看的,就算大家不喜欢,我也不会改念头。因为一直觉得征服并压倒一只bt很带感,电视里头有很多充满悲剧色彩最后挂掉了让人唏嘘的颜好大反派,因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处于他的情况,一个没想通就容易走极端,不过慕言走偏得更凶猛而已
我只觉得可以理解,只是难以原谅
这种解释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第二遍
☆、二十六
疯子的想法实在是太难猜,慕白琢磨了十多种对方告诉自己真相的理由,然后又一一推翻,干脆把这问题放在一旁,不再去想。
除了正常的上朝议政,慕白让下人以厉后逝世,伤心过度推掉了这几日的邀约。既然都决定了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他自然得把之前的计划推翻大部分,暂且以五年为期,细节部分按照事态发展随时做调整。
不过用来修整计划的时间并不算多,慕白给自己的也就只有三四日的时间。
就算再怎么悲痛,人际交往是必须的。何况他如今只是个不受宠爱的王爷。虽说厉后没了,皇帝和太子间有了一定的隔阂,但相比慕白,启文帝的心仍旧一直偏向前者,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只要太子无大过,这皇位自然还是妥妥落到慕言手里的。
想要和太子争,他只能从启文帝方面下手,利用父子的亲情感化自然是不可能。感情牌打不出去,也只能通过宫女、大臣和敏贵妃等潜移默化地改变他和慕言在启文帝心中的形象。
慕白坐在书房里头,右手上端着的是苏嬷嬷沏好的君山银针。之前的茶水太烫,等他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彻底凉了。苏嬷嬷正从外头抱了一堆的账本回来,见慕白皱了眉,忙开口询问:“王爷手里头这茶是不是还是之前嬷嬷沏的哪壶?”
见慕白点了点头,她连忙把手里的书搁在一旁的书桌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慕白跟前,把对方手里的茶杯连同着一旁茶壶里的茶水都倒在了一旁的茶洗里。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这府里头啊缺的东西不少,可茶叶永远不缺。王爷这几日辛苦的很,千万别在这种小事上将就自己。”
从小到大慕白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由苏嬷嬷一手包办,当初在宫里头的时候,因为不受重视,有的时候属于景仁殿的东西没能按时发下来,还是苏嬷嬷去交涉了一番,没把事情闹大,但是之后景仁殿什么东西都没短缺过。
特别是茶,几乎这天底下所有上好的茶叶苏嬷嬷那里都有一份,景仁殿里头有个和太医院一般大小的柜子,上头一格一格的用来放苏嬷嬷的茶叶,下面的抽屉里总是放着一套套的茶具。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