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殊默了默,原来她与孟景并肩走在一处,在旁人眼中,竟然是这样的。
众人见冯玉殊不说话,表情复杂,更是心道“果然、果然”。
当事“歹人”一脸平静,想了想,开口道:“我是小姐的侍卫。”
冯玉殊:……
看得出,孟景并不想横生枝节,只是…他还有没有一点常识了。
她怀疑孟景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小姐和侍卫。
首先,小姐身近只会有婢女和仆妇;其次,他们并不会住在同一间客房里。
冯玉殊在心中扶了扶额,面上还是一派温和,对楼关山微微一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没想到,这位端庄娇美的小姐,竟是个哑的。
周围的看客发出了一阵轻声的唏嘘,只见冯玉殊又轻轻扯了扯孟景的袖口,比了个口型。
看客们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出来。
“我、夫、君。”叁个字。
店里多是男客,这一声异常粗旷,还带回声的。
夫君???!!
楼关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看向那“歹人”。
那“歹人”倒是看向了冯玉殊,不知怎的,目光中也带有些微的疑惑。
楼关山气结,怎么,是有点认不出自己的娘子吗?
不过这人身材高大,阔肩窄腰,生得亦是星眉朗目,举止间自有一派从容气度,若不是周身戾气太重,与这位小姐并肩站在一处,倒也可称一对璧人了。
而且既然小姐本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胡搅蛮缠。
他心中一通计较,收了英雄救美的心思,好似霜打的茄子,挥了挥袍袖道:“如此,楼某便打搅了。”
冯玉殊和孟景两人得以顺利地进入客房。
冯玉殊对这间客房还算满意。
客房的左边是床榻,中间一套桌椅,其间毫无遮挡,只右边用一扇屏风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用作洗浴。
冯玉殊坐到了床上。
五步开外的地方,孟景将一件干净的外袍垫在地上,自己睡在上面。那把黑金长刀被他抱在胸前,他阖着眼睛,呼吸平稳。
也对,连着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再厉害的江湖异士也会累吧。
她的目光错开孟景,投向了客房的另一头。
屏风之后,浴桶中盛满了店小二方才提上来的热水,再不用,可就该放凉了。
这几日赶路辛苦,其中有一日还是在荒郊的小溪边潦草擦拭过身体。
冯玉殊喜洁,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蹑手蹑脚地绕过孟景,绕到屏风后面,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解着自己的衣带。
片刻之后,若有似无的水声响起,又很快恢复了安静。
只是孟景的听力异于常人,这样小的动静,还是将他惊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仰躺的角度,稍偏了头,视线正好对着屏风。
温暖而潮湿的香气在房内氤氲开来,屏风隐隐绰绰,映出女子曼妙的背影。
她指尖沾了水,轻轻往瘦削纤细的肩上泼,好似夏日里于海边嬉游的孩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天真。
屏风上,外裙松松地挂着,细带垂落下来,露出底下一点雪白的亵衣。
似是被那抹雪白晃了眼,他一怔,垂下眼皮。
非礼勿视的道理,他再不济,也还是懂的。
于是悄然退出了房内。
冯玉殊出来时,见孟景不在,还有些诧异,但想到不必面对两人独处一室的尴尬,又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床榻之上,一套新衣迭得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诧异地拆开了,是一套梨花白的流仙裙,裙摆上有刻意而为的褶皱,用蜀锦制成,走动时,皱褶随风而动,好似变幻的流云。
冯玉殊心下暗叹。
随着她动作,其间包着的一物落了出来。
竟然连小衣也有。
她面色涨红地捻起那小块绣着鸳鸯的桃红绸布,只恨生平看的话本不够多,找不出合适的粗鄙之言来骂孟景这个登徒子。
孟景回来的时候,冯玉殊已经躺下睡了,房内连灯都已经熄了。
房间内仍充斥着一缕馨香,比方才淡些,却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仿佛她在何处,身旁的事物便会沾染上这种味道。
他瞥一眼床榻上锦被拱起的小包,叁下五除二剥了自己的衣服,绕到屏风后。
还有一桶没用的、已经放凉的水,他抄起木桶,兜头往身上浇,飞快地洗了个凉水澡。
他竟然直接用自己用过的洗澡水。
床榻上,用锦被裹着自己的冯玉殊脸都烧红了。
房内蓦然亮了起来。
他动作微微一顿。
是冯玉殊听到了动静,起身穿了鞋,将灯点上了。
孟景以为她起床是想做什么,于是静等了一下,没有走出去。然而她点完灯,竟径直走回床边,再次躺下了。
可能只是怕他在黑暗中磕了绊了。
这种可能性让孟景心底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却不明白那异样从何而来。
他收了心思,擦好身子,飞快地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眼风扫了一眼床榻,冯玉殊背对着他,拥着被,长发披散在锦被上,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圆脑袋。
他熄了灯。
躺回地上,他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接住了一个被扔过来的物事。
一小片过分柔软而馨香的布料。
指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冯玉殊隐含着臊意和怒气的声音传来:“…呜呜!!”
孟景问:“什么意思?”
那边静了一下,然后冯玉殊“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指尖在他手臂外侧点了几下,重复了叁遍。
然后她又气呼呼地回去了。
小、了。
他五感都敏锐,在她写第一遍的时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孟景将小衣捏在手中,有一丝茫然。
这小衣是那布庄的老板娘自作主张附带上的,那老板娘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般身形纤弱的小娘子,穿这个大小,那是绝对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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