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年岁已高,日渐衰微,心思一再往贵妃和她所出的叁皇子身上偏斜。将悬而未决的逐风楼之事交给李邈,难说是有发难还是考验之意。
张守也是人精了,听出偃师话中深意,讷讷道:“也是,那依偃师所言,既打不得,那该如何行事?”
“离间、合作。”偃师说着,从容落下一子。
李邈沉思了片刻,道:“南北逐风楼不合传闻,孤已知悉,只是如何离间、合作,还请偃师明言。”
偃师的身后,原本立了眉清目秀的书僮。此时躬身上了前来,手中托着一封书信,交给偃师。偃师将书信展开,呈给李邈。
李邈微讶,旋即道:“容孤猜猜,这书信,来自北边、还是南边?”
偃师与他对视一眼,也微微一笑,礼道:“看来殿下已经猜到了。”
“南北逐风楼,北边肆意杀伐,竭泽而渔。而南边休生养息,颇有贤名。我听说近年来,南地甚至兴起了一种新风俗,名曰“拜阎王”,听说阎王的原型便是那位孟堂主。
南边有能人。”偃师平静地继续道,“在我派出人试探后不久,孟景便递出了橄榄枝。他虽不知我背后主家是谁,但提出若我们不动沧州,他便助我们剿灭梅凤鸣的势力。他登顶后,可为殿下幕僚,逐风楼为私器,供殿下一人所用。”
此言一出,在场的太子幕僚皆面面相觑,眸光闪动,一时按捺不住燥动之色。
天下第一的杀手楼,追踪、暗杀、探听和传递消息,无所不能,若能为李邈所用,何愁坐不稳太子之位?他日一朝成天子,等于开了后世东西二厂的先河。
李邈将那薄薄的书信捏在指间,闻言浅淡笑了一笑:“倒不是莽夫。”
他细细去看那上面的字,一边随意问道:“他还有什么要求?”
偃师拢袖答道:“要高官厚禄,还要护他家人周全。”
李邈便一晒:“这倒不难。”
说着,却突然拧起了眉,面上浮现出一点困惑神色来,低道了声“奇怪”。
水榭中的人影憧憧,闻言皆不明其意,等着他下文。连波澜不惊的偃师,也未曾落子,抬眼温和地看向他。
李邈从飘远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只淡淡道了句:“这字迹,竟有几分像孤一个故人。”
偃师还待再问,他却转了话题,眸中有些许深思之意:“只是孟景此人,目无伦理纲常,手足生母皆可杀,只怕不足为信。”
偃师一愣,明白过来他意思:“殿下,是想杀鸡取卵?”
一声铿锵之音,乐音戛然而止。
原本是正常的一曲终了,只琵琶落了少许,落在李邈耳中,便美中不足,扎耳得很。
李邈双手置于膝上,袍袖自然垂落,目光仍落在棋盘上,温声开口道:“芸娘,为何今日心事重重?”
怀抱琵琶的乐伎迟疑了一瞬,行了跪礼,告罪道:“殿下恕罪。启禀殿下,贱妾不过是,也想起了遥远的故人。”
她将头埋得更深。
偃师瞥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继续方才的话题:“殿下,孟景在南京颇有名望,轻易动不得!殿下苦心经营十余年,切不可让此事,损毁殿下贤名。”
李邈落了一子,没说什么。周身气压低了,乐伎便停了乐,连同水榭中的幕僚,哗啦啦跪倒了一地。
才听得他淡淡道:“照你这么说,一个泥腿子,孤还不得不奉为座上宾了?”
偃师沉默了一下,沉肃地拢了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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