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泰和帝的神情,颇为紧张。
凤幼安道:“太后娘娘的消渴症复发,并且产生了几种极严重的并发症。”
“并……并什么症?”
泰和帝一脸懵逼。
听不懂这些现代医学的专业名词。
凤幼安解释道:“就是由原本的消渴症,发展出来的更严重的几种疾病。太后娘娘的肾脏已经产生了急性衰竭,出现尿毒症,脑血管也损伤了。下肢的干性坏疽,更是无法愈合,日后不良于行。”
她每多说一句,泰和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位中年英俊的君主,在龙椅之上,号令群臣的时候,意气风发,算计功臣、残害忠良的时候,也春风得意,可这一刻,得知母后的严重情况之后,天仿佛塌了一样,脊梁也弯了下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还……还有得救么?”
泰和帝声音嘶哑得可怕,眼底浮现出极致的沉痛。
徐太医束手无策。
安药师,应该可以的吧。
谁知道。
凤幼安摇了摇头:“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我顶多只能让太后娘娘苏醒过来。”
这个时代,又没有透析仪。
尿毒症病人必备。
因为赚的钱都拿去给君倾九买粮草去了,所以她并没有多余的银子升级祖母绿医疗空间,取不出更大的医疗仪器。
就算可以。
她也不会为昭和太后行这个方便之门。
太后害得梅太妃和阿九还不够惨么?
还打过自己。
“那就先让母后醒过来!”泰和帝并不知凤幼安心中所想,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希望,情绪有些激动。
凤幼安给太后测了下血糖。
果然高的离谱。
当即,给她注射了一支胰岛素。
又打了一阵舒缓脑血管的药剂。
至于尿毒症和急性肾衰,她懒得管,由着病情发展,熬不聊多久,这老巫婆该见阎王了。
在凤幼安一番操作之后。
原本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的太后,在半个时辰之后,悠然转醒。
昭和太后的眼珠子,十分混沌,意识也不太清醒:“皇……皇帝……”
一开口。
就是呼唤她的好大儿。
“母后!”
泰和帝赶忙上前,眼眶微红,抓住了太后枯瘦的手,“儿臣在!”
太后极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本宫……怕是……不成了……”
人快死的时候。
自己是有感觉的。
知天命。
太后明确地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点地从体内流失,再也无法挽回。
“母后不要胡说!”
泰和帝听不得这话,难过极了,“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他一转头,对着一众御医和凤幼安咆哮:“朕命令你们,一定要把太后给治好!”
御医们跪了一地。
不住地磕头求饶。
只有凤幼安一人,还算镇定:“太后娘娘的肾彻底坏了,陛下就算再怎么为难医师们,也没有用。”
肾脏移植?
算了吧。
她不想为昭和太后动那么大的手术。
到时候若是死在了手术台上,还会引起医患纠纷,罪恶安到了自己头上,可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泰和帝痛苦万分地捂住了脸。
隐隐有泪水,沿着指缝流出来。
君主并非彻底无情。
那要看对谁。
情绪近乎崩溃的泰和帝,转身离开了太后的寝殿,去了隔壁,冷静一下,不想在那么多臣子、妃嫔面前,丢了面子。
凤幼安目送着泰和帝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升起一股近乎报复的快感。
你那么对三叔和阿九。
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至亲濒死的痛苦!
失去亲人的滋味儿如何?
是不是很爽。
你是高高在上,是万人敬仰的皇,但,也不是毫无破绽、无坚不摧的!
由于昭和太后病危,凤幼安临危受命,不得不留在宫中,寸步不离地位太后侍疾。
这一侍奉,就侍奉了七日。
太后每日都被病痛疯狂地折磨,虽然经过凤幼安的治疗,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有时候,清醒的疼痛,才最可怕。
“安药师……本宫好疼啊……腿疼……腰疼!”
昭和太后疼得浑身直哆嗦。
她死死地抓住了凤幼安的袖子,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救本宫!”
凤幼安很冷漠。
用一种俯瞰垃圾的眼神。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像蛆虫一样,在病榻上扭曲着的太后。
“太后娘娘,姑且忍耐着些。谁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吃了那么多甜食,把肾都给吃坏了。一点都不知道忌口的。”
“求你……给本宫止疼。”
昭和太后哭了,是那种崩溃的大哭,“昨日那种止疼药,再给本宫一粒,好不好?”
重症病人,到了晚期。
都需要阿片类止痛药,缓解疼痛。
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有成瘾性,并且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
凤幼安取出一粒:“想吃?”
昭和太后直勾勾地盯着那药,满脸渴望,颤巍巍地伸出手,就要抢:“给本宫!”
眼见着。
就要抢到了。
凤幼安缩回了手。
又把止疼药给收起来了,“太后娘娘,这个吃多了,死得快。臣女也是为了您好,希望您长命百岁,您病成这样,陛下都伤心地哭了呢。”
昭和太后真要疯了,老泪纵横,不断哀求:“给我一颗,就一颗,求你了!”
她这辈子,都是高高在上。
从没这么狼狈地,乞求一个晚辈。
还是曾经讨厌的人。
可事实就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昭和太后的自尊,被凤幼安这个主治医师,无情地踩在脚底下,反复蹂躏,而她本人,却无可奈何。
太后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宫人和御医。
“怎么回事?”
“安药师,你怎么把太后弄哭了?大胆!”徐太医很生气,赶忙上前,安慰太后。
可太后根本不鸟徐太医。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狠狠地推开了徐太医,咒骂道:“你这个庸医,一点用也没有,滚开!”
徐太医:“……”
昭和太后擦了下眼泪,对着凤幼安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异常卑微:“安药师,给本宫一颗药,真的好疼。”
凤幼安的心,是石头做的。
至少,对太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