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眠一边啃梨,一边抱怨:“你就宠他吧,总是向着他说话。”
搞得他这个亲弟弟,都禁不住嫉妒起来。
“我不宠你么?”
凤幼安觉得弟弟像个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颇为可爱,禁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别说,还挺软。
手感不错。
“宠啊!”凤眠愉快地挨着姐姐的手,蹭了蹭,“我也希望,长姐能够像信任九皇叔一样,无条件地信任我。不用什么事情,都替我打点好,我前天还看到你和上官大人约饭。”
凤幼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弟弟是用玩闹、撒娇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她却听进去了。
的确。
一直以来,她对阿眠的保护,太过了。
从袭爵,到出征南疆,到入朝为官,这些事情,她插手颇多,不希望他遇到危险,就提前帮他扫平一切障碍,四处打点关系。
可这样,真的好么?
养在温室里的雏鸟,总不能一辈子依赖长辈的庇护,终究要到外面残酷的世界独自飞翔。
她插手的越多,就越是对弟弟能力不信任的一种表现。
“是姐姐不好,阿眠已经长大了。”凤幼安声音温柔,眸光释然,言语之间,有一丝丝的不舍。
有一种,把雏鸟放飞的失落感。
“姐姐保证,下次不会再偷偷找上官大人约饭,姐姐不会再过多干涉你的人生。”
“我……”凤眠忘了吃梨,心头甚至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惊慌,“我不是嫌弃长姐自作主张,我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凤幼安那个眼神,他控制不住,喉头像是灌入了烈酒般难受。
“乖。”
凤幼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揉了一把弟弟的狗头。
“安药师,外面来了个病人,付了一千两的加急诊金,一定要让您亲自看诊。”门外,药童的声音响起。
“好。”
凤幼安起身。
她不会和钱过不去。
这类似于专家急诊。
二楼的包厢病房内,凤幼安见到了那位付了天价诊金的病人;“安小姐,身体哪里不舒服?”
真没想到。
竟然是安盈。
“这几日,总是腹部阵痛,夜里惊醒,白日里胃口也不甚好。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头晕眼花。”
安盈喜欢穿橙色,今日依然是一袭暖橙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夏蝉和初雪,颇为雅致。
她脸色有些苍白,唇也没什么血色,眉宇间尽是疲惫,病容很明显,倒不像是装的。
“凤大小姐,你的医术在君临敢称第二,恐怕也无人敢称第一。自南疆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大爽利了,我思来想去,终究是不信任那些个庸医,所以还是来找你看诊。”
安盈带着笑,和颜悦色的,话里的恭维意思很明显。
凤幼安有些意外。
说真的。
这种不带刺的安小姐,她还真是不习惯。
记忆中,每次二人碰面,都是硝烟弥漫、针锋相对。
“可能是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安小姐身体有亏。”
伸手不打笑脸人。
凤幼安伸出二指,放在了安盈纤细的手腕上,不带有丝毫个人情绪,用最专业的态度,帮她诊脉。
安盈忽然间,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转头一阵干呕。
凤幼安看了过去。
目光审视。
安盈没真吐出什么,就是干呕,她脸色微微发红,擦了擦嘴角,歉然道:“不好意思,让凤大小姐看笑话了。进来,肠胃也有些不适,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凤幼安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她刚才,诊到了滑脉。
还以为自己诊错了。
可再结合着对方干呕的症状……
“自踏上南疆回京都的旅程,就开始了。”安盈因为干呕,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看上去竟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到家之后,歇息了几日,本以为能恢复过来,谁曾想反而更严重了。”
凤幼安又重新诊了一次:“是滑脉。”
“什么?”
安盈一脸迷惘,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凤大小姐可否说得详细些,小盈对医术可谓是一窍不通。”
凤幼安眸子微沉,压低了声音道:“安小姐,你怀孕了。”
这是包厢vip高级病房。
隔音很好。
对病人的隐私保密到位,不会有外人听见。
“怀孕?”
安盈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一只手下意识地覆盖在了腹部,神色慌张,眼睛里不自觉地就涌起了一层水雾,不住地摇头,“不……不会那么巧吧。我还没成亲……”
又是羞愧,又是害怕。
安盈猛然抓住了凤幼安的手,恳求道,“凤大小姐,可否请你帮我保守秘密?不要把我怀孕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我爹和我二叔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凤幼安虽然也很诧异,但还算镇定:“好,你放心,灵药阁会确保每一位病人的隐私不泄露。”
未婚先孕。
放在古代来说,那是十恶不赦,是丢脸,是要浸猪笼的。
但是对于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凤幼安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很多现代姑娘奉子成婚,还有意外怀孕到医院做流产的,数不胜数。
安盈很慌张,揪着手帕,似乎不敢看凤幼安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谢谢你,凤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都不小心喝多了……”
说着说着,她逐渐控制不住委屈的情绪,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凤幼安并没有兴趣,探寻病人如何怀孕,和谁怀孕的隐私,但是对方一直说,她作为主治医师,又不得不听。
“我送了粮草过去,南疆将士特别高兴,宁州的百姓夹道相迎,他也亲自策马迎接。”安盈抽泣着,泪盈于睫,“他看到我的时候,好像很失望。”
凤幼安:“?”
这个“他”,怎么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安盈继续哭诉:“他知道的,一直来给南疆送粮草、药品、武器、物资的,都是凤大小姐你。他想见到的,肯定也是你,而不是我这个意外顶替了功劳的安姑娘。”
凤幼安额角的情景,突突地跳:“阿九?”
听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君倾九。
什么意思?
和安盈意外发生了特殊关系的,是阿九?
凤幼安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一瞬间死机了,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场景。
而安盈嘤嘤地啜泣声,还在持续——
“那晚,南疆军的军营,为我们举行了欢迎仪式。将士们高兴,喝了不少酒,不少人来敬酒,向我表达感谢。我推脱不掉,也都喝了。他一整晚脸色都阴沉,看上去情绪不好,抱着一把刀,不和任何人说话,闷头喝了十几坛子的烈酒……”
“一直喝到了深夜时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醉过去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迷蒙中,似乎被人抱起。”
安盈顿了下,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凤幼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细弱,却能够保证对方绝对听得见,“那人的手臂很强壮,身上有敌人的血腥味和烈酒味道。我梦到自己像一叶孤舟,在大海上剧烈地飘荡,等第二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泣不成声,“我竟然看到,他就在旁边,用一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注视着我,说他认错人了,呜呜呜——”
凤幼安薄唇微动,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嗓子干涩的可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想忘记,也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毕竟,他想见到的人不是我,喜欢的人也不是我,渴望拥有的也不是我,我一个商贾之女,也的确是配不上骁勇善战、血统高贵的他,但——”
“但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彻底沦陷了。凤姐姐,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么?我爱上他了。”
“……”
凤幼安沉默。
她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安盈去了一趟南疆,竟然和阿九酒后乱x,怀孕了?
那个在她面前,总是特别乖巧听话的美少年……那个为了她,毅然决然去南疆赴死的少将军……那个给她鸿雁传情,写诗表白的男人……
“凤姐姐,你可以帮帮我么?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不需要他对我负责,他心里有人了,我不能逼他。我只要有个他的孩子在身边,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