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
“芙蓉楼!”凤眠滔滔不绝,“芙蓉楼哎!那可是京都第一销金窟,我那么纯洁,洁身自好,以前可从没去过,上官大人真是带我开眼了。”
“哦。”
凤幼安有些怔怔的,似乎是在听,又似乎没在听。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拨弄药材。
“就一个哦?”凤眠瞪圆了眼睛,不满道,“长姐,你敷衍我!”
凤幼安转过头,困惑地瞅着他,“阿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凤眠:“……”
完了。
我老姐好像坏掉了。
我都进来这么半天了,她竟然一个人在那儿发呆。
“长姐,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做生意亏钱了?”凤眠双手扣住了凤幼安的肩膀,颇为担心,“没关系的,钱不钱的不重要,你不要有那么大压力!”
凤幼安摇头:“没有。”
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塞到了弟弟的手里,“这个月零花钱。”
她向来是个大方的家长。
凤眠眼睛瞬间亮了:“姐你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娶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凤姐姐在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安盈。
凤眠不悦地皱起眉:“你谁啊,被逮着谁都叫姐姐。”
安盈有些尴尬,笑容勉强:“是凤世子吧,你们姐弟长得真像。我是安盈,来找凤姐姐拿药。”
凤眠面无表情:“哦,就是那个差点被我姐夫掐死的女人啊。”
安盈:“!!!”
姐夫?
什么姐夫?
君倾九在凤眠这里,已经默认成姐夫了么?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阿眠,你先去梅太妃那里,陪她下一盘棋。我忙一下,待会儿去找你。”凤幼安想把弟弟支开。
毕竟,安盈怀孕的事儿,对方要求了保密。
“太妃娘娘也住在这里么?”安盈本来是不太高兴的,一听到未来婆婆也在,顿时心花怒放,“凤姐姐,待会儿,可以带我引荐一下么?我也很想见一见九皇叔的母妃呢。”
她怀孕的事儿,对凤幼安是一个精准打击。
但是,如果是面对梅太妃,那就是一剂强心针。
没有任何一个婆婆,能够拒绝长孙的降临。
传闻,梅太妃本来就是个心善软弱之人,要不然,这么些年,不至于被霸道的昭和太后欺负到这般境地。
“我姐夫的母妃,管你什么事儿!”凤眠不乐意了,怎么看这个安盈,怎么觉得刺眼,“你这么上杆子去凑近乎,是想做什么?”
他被君倾九交代过,要小心靠近姐姐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凤世子今儿怎么看安盈,怎么觉得这女人是不怀好意。
“世子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安盈委屈的很,眼眶都红了,眼泪说来就来,“我去了南疆一趟,与九皇叔也算是相识一场。拜见一下他的母妃,也是错的么?”
“收起你的眼泪!”
凤眠眉头皱得死紧,“装什么可怜呢,我和我姐夫一样,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安盈的眼泪,戛然而止:“……”
凤幼安无奈:“阿眠,你去陪梅太妃。”顿了下,又道,“还有,不要乱叫姐夫。”
凤眠抱怨:“是他让我叫的。”
安盈恨得牙痒痒。
果然是君倾九!
人在南疆,还不忘在凤世子这边下功夫,讨好“小舅子”。
“以后不许叫了。”
凤幼安的目光,落在了安盈的肚子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凤眠意识到了什么:“姐,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这两天,才心不在焉。
“没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凤幼安把凤眠推出门去。
“我才不是小孩子。”
风世子看着在自己脸面前关上的门,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你们肯定吵架了。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失恋了似的。”
凤幼安没听到弟弟的话。
否则一定会赏他一个暴栗,扣他零花钱。
她给安盈诊脉,施针。
“孕妇有些气血亏损,需要好好调养。”凤幼安又给她开了点补血的药。
“凤姐姐,凤世子叫九皇叔姐夫。”安盈直勾勾地盯着她,泫然欲泣道,“所以,九皇叔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凤幼安这几天本来就窝火。
安盈还来触霉头。
这幅白莲花的作态,不断道德绑架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人软弱好欺么?
“是啊。”
凤幼安抬起头,毫不避讳,“你介意么?”
安盈:“……”
不按套路出牌。
凤幼安竟然认了?!
她还以为,凤幼安会谦虚一下,与她虚与委蛇一阵,不好意思不承认。
凤幼安干脆和她絮叨起来了:“我第一次遇到阿九的时候,是在疯人塔。他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撩开了乌黑的长发,问我能不能帮他断掉的耳朵,缝上去。”
安盈的瞳孔蓦然一缩:“耳朵?掉了?”
那个血腥又诡异的场面,她不敢想。
她忽然想起,在南疆的时候,君倾九差点把她掐死的时候所说的,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他……
“嗯,被割掉了,血淋淋的,都化脓了。我以为他是个女孩儿,瞧他可怜,就帮他处理伤口,缝上了耳朵。几天之后,他又拿着被斩断的手来找我,让我给他缝上。”
安盈受到了惊吓:“!!!”
凤幼安欣赏着孕妇苍白的脸色,唇角的弧度加深:“阿九身上总是带伤,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可以眼皮眨也不眨地把刀子刺入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他对自己,比所有人都狠。我治好了他和梅太妃,他很依赖我,一开始,我的确是把他当弟弟,就像对阿眠那样,可是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不再叫我幼安姐,固执地叫我的名字,不肯带一个姐字。”
安盈听着这些,一颗心嫉妒得发疯。
眼白上,爬满了血丝。
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红眼病患者一样。
君倾九和凤幼安之间的羁绊,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的多。
“阿九是我很重要的人,是亲人,又超越了亲人。”凤幼安这几天,经常发呆,也是在认真思索自己对君倾九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阿九似乎不满足于此,想更进一步,我还在考虑是否接受他。然后安小姐你就怀孕找上门来了。”
“我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是阿九的。”
“当然是……”
“安小姐,你先别急着肯定。等再过几个月,你的胎儿大一点了,我可以为你做一套详细的产检。提取蕴含孩子dna的胎毛、皮屑,与阿九做dna亲子鉴定。”
凤幼安已经思虑周全了。
君倾九的dna很好取,她身边,有许多他赠送的礼物。
还有他出征之前,削下来送给她的一缕长发。
青丝寓意情丝。
“什么帝嗯挨?”安盈一开始还能听懂,到后面,对凤幼安口中那些陌生的名词,一脸懵逼“鉴定什么?”
“简单点说,就是鉴定你腹中骨肉,是否是阿九的孩子。”
凤幼安倒了杯热茶,自斟自饮。
安盈觉得可笑:“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没有这种医术。”
凤幼安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谁说没有?我有特殊的检测方法,安小姐,不要存侥幸心理。”
安盈被她笃定的眼神,搞得心惊肉跳。
不!
凤幼安这个小贱人,肯定是虚张声势!
这世上若真有能够鉴定亲父子的特殊方法,就不会有那么多狸猫换太子、戴绿帽、给别人养孩子的事儿了。
“如果孩子真是阿九的,我会让他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但如果不是——”凤幼安一双眸子危险的眯起,薄怒含冰,充满警告,“不止我不会放过你,太妃娘娘和太尉大人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安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本能地心虚。
凤幼安微微歪着头,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安盈颈侧的大动脉上,轻轻地滑动着:“我瞧你今日,迫切地想认识太妃娘娘,是想告诉太妃娘娘你坏了阿九孩子的事儿吧。”
安盈额角划过一滴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
眼前这个凤幼安,让她感觉有点可怕。
她甚至感觉,对方可以轻易拗断自己的脖子,对方冰冷的指尖,尖锐的指甲,轻轻地刮着她颈侧的皮肤,被刮过的地方,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为什么么?”
“不知道……”
安盈下意识地摇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凤幼安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费劲千辛万苦,求了太上皇的恩典,把梅太妃从宫里接了出来,你以为,太上皇会放心么?贴身照顾梅太妃的那个婢女,是太上皇安排的人。你一旦告诉太妃娘娘,你有了阿九的孩子,太上皇就会立刻知道!”
“太上皇为什么送阿九去南疆,聪明如你,安小姐,你应该明白的吧。太上皇想让阿九死无葬身之地,阿九的存在,威胁到当今龙椅上那位了。”
“那么你猜,太上皇会怎么处置你腹中的孩子,嗯?”
“最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的胤王和岑王,都没有子嗣,心腹大患九皇叔却有了子嗣,这不有意思了。”
安盈浑身僵硬,冷汗涔涔,整个人如坠冰窟,抖瑟不已:“我……”
她只顾着争风吃醋,只想着用肚子和孩子绑住君倾九上位当王妃,却忘了皇权斡旋的京都,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凤幼安猛然掐住了安盈的下巴,目光凌厉:“所以,不要自作聪明!你听话一点,嘴巴闭紧。在阿九回来之前,我还能大发慈悲地保住你们母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