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宛若明焰,照亮城楼,绵延四野。
君倾九赶了一夜的路。
也亏得坐骑是一匹矫健的汗血宝马,才经得起他这么从黑夜一直骑到了天亮。
他提前回京都,没有告知朝廷。
只提前偷偷给凤眠传了信,让未来的小舅子把心上人给带过来。
她果然来了!
凤幼安一袭红衣烈烈,在熔金的薄雾中,肤白似玉漱,清姿卓然,一双美眸似纳入了漫天金焰晨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绯色的薄唇微动:“阿九——”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如坠梦中。
“是你么?”
凤幼安有点不敢认了。
分开不过一年光景。
去南疆之前,君倾九还是一个倾城绝世的美少年,漂亮到雌雄莫辨,看一眼就能令人忘记呼吸那种,是个粉雕玉琢似的人儿;从南疆战场回来之后,君倾九长高了许多,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姿态角件,横刀立马,漫天烟尘和马蹄声中,似踏血而来。
少年,完全蜕变成了男人。
征伐浴血,峥嵘兵戈,一身傲然铁骨!
深衣血马,杀气腾腾自官道上奔腾而来,不像是回家团聚的,倒像是来抢亲的。
——这才是阿九!
——这才是九皇叔应有的样子!
凤幼安内心震撼,胸臆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哽意,眼眶微热,她一手养成的少年,终于也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个中滋味,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难以名状的成就感,激荡着。
还有一部分,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
昔日,疯人塔中那个在墙头上,用宛如死水一般的黑瞳,盯着她的苍白少年;那个总是乖巧地跟在她身边,为她倾尽所有、不惜把命相陪的少年,回来了!
就在凤幼安心中百转千回、感慨不已、怔怔出神的这一会儿。
君倾九已经策马向她奔赴而去,拉紧了缰绳,踢了下马腹,勒令汗血宝马缓下速度,刚刚好,在凤幼安的面前,停了下来。
这一刻。
九皇叔的眼睛里,看不到除了幼安以外的任何人,宛如深邃古井一般的冰瞳,灼着压抑且热烈的火焰。
他倾身。
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邀她上马。
“幼安,我回来了。”
因为连夜赶路,君倾九的声音,带着两分哑,似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一翻,又苏又欲。
那总是冷冰冰含着杀气的眼角,此时此刻,也软了下来,蕴着一段温柔。
跟在君倾九身后,累的气喘吁吁的七八个南疆将士,看到主帅露出这幅表情,一个个俨然似白日里见了鬼。
修罗也有柔情的一面?
太恐怖了!
一定是他们回京的姿势不对。
“怎么不上来?”君倾九见凤幼安只是怔愣地站着不动,没有把手给他,温柔又固执地,把大手向她伸得更近了一点儿,“是不是等急了?对不起,这场仗打太久了,把你一个人丢在京都。”
凤幼安的眼眶,更红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光,她面临重重磨难,从未觉得辛苦,用冷漠隔绝一切,独自抗下许多事也不觉得怎样,更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样要强的她,偏偏只是听了小狼狗一句软话,就破防了。
之前没有掉眼泪,是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没有可以让你卸去一切尖锐的刺,释放出内里柔软一面的人。
“别哭。”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决胜千里的武神九皇叔,向来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但这一刻,他竟然也慌乱了手脚,身上急出了一身汗。
他扣住了心上人的纤细的手腕,强势霸道地把她往上一提,环住那柳枝儿一般柔软的纤腰。
把她拉到了马上,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拢在了自己身前。
君倾九感觉到了凤幼安薄薄衣衫下,温软的腰肢,手心越发灼热,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身后拥抱她,共乘一骑:“我很想你。”
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去,轻轻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湿。
他从没见过幼安哭。
她总是强大的,她总是护着他,护着重要的亲人、朋友,在她的脸上,他从来看不见任何软弱姿态,这是第一次……
“不哭了,乖。”
男人附在她耳边,滚烫的气息,扑了过去,笨拙地哄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发现,越是小声地陪着不是,她眼角那些湿润、滚烫的泪珠子,越擦越多。
这位少年主帅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些泪,狠狠砸在他心口上,疼得不得了。
君倾九收紧了胳膊,耐心地哄了许久,像一只彻底被驯服的狼狗,耷拉着耳朵,起了一层青色胡渣的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头顶。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做错事了。
很严重的错事。
“幼安。”君倾九发出了一声无奈且宠溺的叹息,“这世上,只有你知道让我怎么疼。”
东蛮的长枪,刺破他胸膛的时候,他不觉得疼。
匈奴的连弩,射穿了他的骨头,他也眉头不皱一下。
但唯独。
凤幼安一滴眼泪,就能让他觉得整个心脏疼得像是要爆碎成一团血雾一样。
凤幼安被抱着她的男人,用那样专注、偏执、深情又不知所措的复杂目光盯着,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下破涕为笑:“你哪儿疼?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感觉有点丢人。
竟然在阿九面前哭鼻子了,知性成熟大姐姐的形象,毁了。
“这儿。”
君倾九捉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往自己的心口处放,“还有,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