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省事儿了。
的确是泰和帝让她来的,说了好几次,她推脱,泰和帝就直接亲自用批奏章的朱笔,当场写了一封邀请函花笺,令她无法再推脱。
别人的邀请函,都是墨色的字迹,只有凤幼安的,是红色的朱砂字,皇帝亲笔。
“跟本王道歉有什么用?给幼安道歉!”岑王面色不愉。
凤幼安看着他的侧脸。
时隔一年,这个人……好像跟记忆中的软性子,有些不一样了。
她认识的那个慕尘公子,可不会这么强势。
她清晰记得三叔对于岑王的评价,说岑王虽看着沉稳精明,但实际上外强中干,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被岑贵妃牢牢控制着。有岑贵妃和狗皇帝宠着,岑王可以做一个贤明的亲王,父母一旦倒下,岑王根本无法独自撑起一片天,他的肩膀会塌陷,脊梁也会弯下来。
凤幼安一直觉得三叔说的有道理,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从今日岑王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已经做出了改变,有了一定的主见,不愿再做岑贵妃的提线木偶了。
“道歉!立刻!”岑王厉声训斥,眉宇间的威严气势,不容小觑。
老嬷嬷脸色惨白,颤巍巍地对着凤幼安磕了个头,还伸出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安药师,是老奴嘴贱,胡乱说话,老奴给您赔罪了。”
连续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子,颇为响亮。
凤幼安见她年纪大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膝盖似乎不大利索,万一真在这巷子里跪出个好歹来,明日宫中就会传出她参加贵妃千岁宴,责打、虐待贵妃身边老人的难听话了。
毕竟,想看她出丑的人太多。
就算这老奴婢是岑王责罚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最终也会传成是她这个“恶毒弃妇”干的。
“行了,起来吧。”
凤幼安叫停。
君慕尘有点诧异:“幼安,你也太心软了,一个老宫婢而已,既然冒犯了你,就该让她知道教训。”
他本来是打算狠狠惩戒一番的。
凤幼安神情淡漠:“不必了,千岁宴要开始了,岑王殿下别因为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耽搁了,贵妃娘娘还在等您。”
跪在地上的老嬷嬷如蒙大赦,感激地望了凤幼安一眼。
她是真没想到,凤幼安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毕竟,岑王殿下都主动表示愿意为她撑腰做主了,若是寻常女子,定饶不了她这把老骨头。
君慕尘定定地看着她,那淡漠无所谓的样子,令他再度感到浓浓的无力:“好吧。”
他忽然意识到,她不在意。
不在意岑夕宫的奴婢冒犯,不在意岑贵妃对她的敌视态度。
归根结底,是不在意他。
这让岑王感到颇为苦闷。
*。*。*
君慕尘与凤幼安一道,进入了岑夕宫的大门,俊男美女,夺人眼球。
凤幼安今日穿的是一件茜素红的宫装裙子,比较正式,没有繁琐的绣花,简约大方。宫装有一个特点,就是身后的裙子都能拖曳出去好几米,最长的能拖出去一丈,走路不是很方便。她的发饰也简单,暗红色的茱萸枝为钗,耳环是红豆,不耀眼不奢华,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美。
几乎是在二人出现的刹那,席上命妇女眷,纷纷看了过来。
“岑王殿下当真龙章凤姿,清姿雅俊。”
“岑贵妃娘娘好福气,有这样杰出的儿子,令人艳羡。”
“安药师怎会与岑王殿下一起?”
“莫非传言不虚,陛下的确有意赐婚二人?”
“别乱讲,岑贵妃可不喜欢安药师,寿宴上莫要触了贵妃娘娘的霉头。安药师到底是和离过一次,非完璧了,各方面也配不上岑王殿下。”
女眷们总是心思多一些,受邀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命妇,她们大多是带着女儿来的,岑王殿下尚未娶妻,正妃、侧妃一个都没立,千岁宴是绝好的机会,若是家里的女儿能够入了岑王的眼,那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凤幼安一出现,宁靖侯夫人就皱起了眉头:“花儿呢?怎么没捧着?”
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身为一品诰命,席间的位置比较尊贵,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抿了一口柠檬茶:“孟有不是已经差了个小厮过来,说事儿都成了。”
“不是啊,老太太。那个凤幼安是空手进来的,她根本没有捧着那盆蛇目菊。”宁靖侯夫人有些着急了,她拉住了婆婆深红色的诰命服,轻轻晃了晃。
老太太这才看了过去,一双浊目略显严肃:“怎会如此?”
她们筹谋了这么个妙计,神不知鬼不觉,借刀杀人,让凤幼安在寿宴上,捧着冲煞的“蛇”,岑贵妃、泰和帝一定会勃然大怒,狠狠处罚凤幼安。
结果倒好。
关键道具蛇目菊,没了。
宁靖侯夫人急出了一头热汗:“事情有变,儿媳去查查。”
老太太也没了喝柠檬茶的心思。
这个凤幼安,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
不多会儿。
宁靖侯夫人就回来了,脸色苍白不已:“婆婆,儿媳刚才带着个丫鬟去看过了,那盆蛇目菊,摔碎在了岑夕宫外不远处的一条幽暗的宫巷子里。您说,凤幼安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老太太捏着白玉瓷杯的手,猛然收紧:“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