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人把一碗蛋炒饭吃得干干净净。
废话,一个陌生人这么热情换谁都打鼓,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人,还是少些瓜葛比较好。
刘放以为只要她保持距离,就会相安无事,后来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天晚上刘放正躺在床上逛论坛,有些本地的招工帖子会发布在上面。她盘算了一下还是得找个稳定点的,码头那边体验得差不多了,她不可能一直干那个。
“日你妈!狗杂种又停电!房东!房东——”
“咋回事?”
“有没有搞错,又停电!”
刘放正看着,突然停电了,这栋楼线路老化停电烧线是常有的事,火灾隐患不小。刘放下床,在房东带的柜子里掏扒掏扒找出一小截蜡烛来,随手摸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燃,等蜡烛析出蜡油,滴几滴在桌子上,再将蜡烛粘立在上面。
床边的桌子上燃起如豆的火苗,暖暖地照亮一角。
“刘放,你有空吗?”田皓的声音从帘子另一边传过来,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无聊,想聊聊天。”
“你聊,我听。”刘放随口说道,目光在手机屏上下扫动。
“嗯——聊什么好呢,聊聊我吧。我今年21了,目前的职业是酒吧歌手,就走到哪唱到哪,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我的梦想就是在30岁之前游遍中国。”田皓信誓旦旦,充满希望。
“哦……你家里让你这么漂着?”
“……家里人当然不同意,觉得我该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挣钱养孩子,让孩子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养孩子……”他边说边忍不住笑起来。
“你瞧,像不像西西弗斯不停推着的那块巨石,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一生又一生,只是无意义的重复结果。即便我不是同志,让我这样过一辈子我都会发疯,我不想等我叁四十岁有天夜里惊醒,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颓废漠然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所以,我逃跑了,从鱼群里脱离,宁愿在无尽的深海葬身或者被捕食者吞吃,起码我死前有过一段自由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愈发意识流了起来,刘放觉得有些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离群”的男人。也许有人觉得他不负责任、懦弱胆小,但她有些理解,一般人不会像她这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们都有无形的纽带牵引着,大多都不敢挣开,这个田皓胆子还挺大,就不知道他爹妈指着谁养老……
“反正我爸妈有钱有孩子,不差我这一个。”
“……”她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刘放,你呢?你从哪来,到哪去?”
“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刘放摁着手机按键回复帖子。
“说正经的,我一看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别小气啊,我都跟你说了,你也聊聊,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写进歌儿里了。”
“我没什么好聊的,我没你那么特别,除了性取向,我就普通女的。”
“那就聊聊你的性取向!”田皓显得很有兴趣。
“欸,话说我们还挺有缘,都是同。”
有缘个屁。
“我是初中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男孩大家放假一起约着偷偷看片,我当时看那av里面女的没什么感觉,一直盯着那男的看,然后就硬了……从此就觉醒了,后来也交了不少男朋友,有的渣有的好……”听声音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女孩的?”
刘放心中一动,再一看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她长臂一勾从床底的插线板上把万能充的电池取下来,熟练地换上新电池。
“问你呢,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那边紧追不舍。
刘放伸了伸有点麻的双腿,两手垫在脑后躺平在床上。
“我啊……”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是生来就是吗?好像不是,那是从什么时候呢……好像也是在某个夏天……
刘放望着隔断的床单,被暖黄烛光映照得像皮影戏的幕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