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我不想说话……”她被他逗笑了,可是一开口却忍不住带上了悲音。
他顿了一下,转过来走到她身边,忽地掀袍单膝跪下,攀着椅子上的扶手,热切道:“泱泱,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转过头去,看到他满面风霜神色憔悴,脸容又变得黧黑粗糙,绵甲上也颇多磨损,想必围攻雕阴失利后日子不好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要去握她的手,可是瞧见自己满手血污,忙又缩了回来,继续攀着扶手,“你心里有他,我看得出来。如今他死了,你很难过,心里一下子就空出了一块,是不是?泱泱,你何时把我填进去吧?我浅薄粗鄙偏执狭隘,丝毫也不讨喜,这些我都知道,我想只给你看我好的一面,可我不知道我哪里好,也藏不住自认为不好的那面。我就想把一切都展露给你看,你定然能从中看到可取之处。我想着,我总不至于真的一无是处,什么都比不上他吧?”
他苦笑着调侃道,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看出伤怀之意。
“我难过不是因为崔晏,”怀真有些无力道:“而是为我自己,也为你。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可你如今……却还是有重蹈覆辙之势。也许你没有那么爱我,你只是想要一个身心毫无保留皆属于你的人。你介意我有过往,哪怕是上辈子,你也耿耿于怀。”
“我不擅长安慰开解人,更不习惯一次次表忠心,我又不是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三郎,我死的时候都二十岁了,就算重来一次,我也回不到从前天真幼稚的时……”
“泱泱,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呀?”他满面惊恐,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抱得死紧。
怀真自悔失口,但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我们难道没有相守到老吗?我爱你呢,我那时候就爱你,可我一个字也不敢说,我只想上天垂怜,能让你早点看到我的一片真心……”他的手臂微微哆嗦着,像是怕冷一般,连牙关也开始打颤。
“我那时候不比现在,现在有你爱着我,所以我什么都不怕,心很坚定,脸皮也厚。可那时候、那时候我很自卑也很脆弱,我不敢吐露一个字,若你回绝了,我的心就碎了,以后再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放你走,故意刁难,让你为我生孩子,我很卑鄙,可是如果不找个像样的借口,我连抱你都不敢。我只想靠近你一点,我没想到原来和你做夫妻那么快乐,你让我体验到了身为男人最大的快活。我怕你一旦有孕,就再不会让我接近了,我就偷偷服药……这是我犯的最大的错,我不该骗你的。我只记得熙平三年春,我们一家人出城踏青,我骑马带着你和女儿沿河散步,后面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那次踏青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欢快记忆之一,她记得午后刚过他便要回去换防,葭葭舍不得他走,抱着脖子不肯撒手。
她哄了半天,葭葭才肯放开,末了又抱着他的脸亲。
以前她们母女之间逗趣,亲对方时非要听到响声才肯罢休。
葭葭亲完之后,闹着让她也要亲。那时候他们虽然早已结合,但无论榻上怎么缠绵入骨,到了外面却都是矜持守礼的。
她自然做不出来,但又拗不过孩子闹腾,只得硬着头皮在他脸颊吻了一下。葭葭却不依,非要她亲出‘啵’地一声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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