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外婢女禀报,说吉时已到,该下楼了。
她缓缓转过头,两边花钗下的金步摇簌簌抖动,提醒着她一举一动皆要留意。
宾客结集在厅中,由赵王妃充当引导女官,向怀真宣讲婚后该恪守的规训。
她静立于中间绣毯中,以扇遮面,端庄肃穆,做认真聆听状。
仪式过于冗长枯燥,她渐觉厌烦,眼角偷偷扫视两边,不想竟看到衣冠楚楚神情庄重的李晄侧身以袖揾泪。
她心中一震,像是突然意识到这看似无趣的仪式在世俗中的神圣感。
其后登车,送亲队离开临泾,一路浩浩荡荡往高平而去。
李晄理所应当是送亲使,向来惫懒的他,破天荒舍弃了宽敞华车,骑着马护在车旁,时不时探头瞧两眼,变着法子地同她搭话。
怀真心里发酸,想到大婚之后他就该离开西北,去奔赴自己的前程了,心里竟凭空升起了酸楚和惆怅,倒真有了几分远嫁的感觉。
正如她对崔显所说,人与人之间是要讲求缘分的,如今她和葭葭的缘分可能尽了,早上她呈上却扇时,怀真瞥见她耳后簪了一朵指甲盖大的小白花。
算起来,她来到自己身边四年了……她悚然一惊,握着扇柄的手蓦地一颤,这时间和前世差不多,也是四年多。
命运是多么无常,多么玄妙?
她拨开车帘一角,对李晄说道:“你走的时候,把葭葭带上吧!”
李晄奇道:“以前你可舍不得,怎么突然不要她了?”
怀真苦笑道:“是她不要我了。”
虽然表面是她只是个小宫女,但在心理上,怀真始终无法将她当做婢女看待。
她一面清醒的知道她是另一个人,一面却又下意识将她当做长大了的女儿。
为防途中发生意外,送亲队由两支精兵护送,一路在前一路在后。
怀真从第二天开始便弃车骑马,换上便服,和侍从们一起,不仅能欣赏沿途风景,还能让心情愉悦。
车队在荒原、山野和城镇之间行了数日,不断有慕名前往的宾客加入,等到了朝那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两千多人。
“想当年昭君出塞,也不过如此吧!”李晄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感慨道。
怀真戴着幂篱,正侧耳倾听着风中送来的凄清乐声。
“你说,这谢珺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李晄沉吟道:“路上但凡听到是他娶亲,连老百姓都想跟着去观礼!”
怀真回过神来,忙谦虚道:“他在这边经营多年,肯定还是有点名望的。”
“他砍了崔九,自封安定郡守的事你怎么看?”李晄饶有兴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