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马,在对面阳坡埋锅造饭。午间小憩时,哨兵在附近巡守,抓到了三名行迹可疑之人,忙扭送过来让谢珺审问。
三人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且都身有残疾。
冯源悄声问谢珺,“怎么此处都会有流民?”
谢珺摆首,低声道:“我看不像。”
因为那几人被推到众军将面前时不仅毫无惧色,反倒满面激动热泪盈眶。寻常流民见了官军可都像耗子见了猫。
谢珺转头望了眼亲卫黄苓,示意他去盘问。
他是前中常侍黄炎次孙,机敏善辩,能说会道,从十五岁便追随在侧,是谢珺身边最小的亲信。
黄岺会意,分出些干粮和清水过去同那几人攀谈。
谢珺不动声色地听着,原来那三人竟是河东军残部。承庆三年,西北大军溃散后,各地驻军缺乏统一调度和指挥,最后纷纷败退。
雍州叛军联合突厥铁骑,取道安定郡,后绕过左冯翊,一举占领河东郡,并经河东进入弘农郡。
河东军残部大多投降,少数伤兵四散逃逸,因数十万大军杀入河东郡后,导致粮草严重不足,故而雍州军只接受四肢健全之人以供驱使,对老弱病残一概杀之。
“河东沦入贼手两个春秋,为了躲避搜查,我们近百人一直躲在荒山野寺,靠野蔬野果和兔子山鸡过活,如今饿死病死大半,仅剩下不到三十人。”稍微年长的瘸腿老者声音嘶哑,满面泪痕。
“你们军容整齐,进退有序,就算不披甲,也能看出是朝廷精锐之师,敢问阁下,陛下何时收复河东?贼兵可有撤退?”身畔独臂汉子眼巴巴望着众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你们是朝廷派来解救我们的人吗?”那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倚着树枝做成的拐杖,满怀希冀地问。
众人满脸唏嘘,皆不由自主望向了谢珺。
谢珺扶了扶眼罩,有些疑惑地瞥了眼黄苓。
黄苓忙问道:“你们躲避在此,就从没出去过?”
河东郡这两年饱经摧残,早不复昔日繁盛,这一路走来,遍地流民和逃兵,只是没想到在深山中还能遇到,由不得人不起疑。
何况介山位于汾河之阴,距县城不过百里,又不是诗文里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怎么可能隐于其中两年多呢?
后经反复套问,那三人对外间果真一无所知。
“如今你们不用再躲藏了,雍伯余主力部队都在函谷关外,各地驻军不多,根本分不出精力搜捕捉拿。”谢珺起身道:“我们是原征西将军麾下将士,如今依旧效忠于大卫。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袍。诸位若信得过,就去带个路,我派几名兄弟帮忙,把你们的同伴都接出来。”
三人如闻仙乐,当即感激不尽,忙蹒跚拜谢,并询问恩公姓名。
谢珺不肯说,其他人便也都缄默。
待到天黑时,副将带人陆续从幽谷运出来二十五名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老弱病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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