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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把草地弄湿了,但他毫不介意,挑了最靠近湖边的位置边自酌边欣赏天色洗然放晴。一个恍神,他以为自个儿的身体浮上云端,这样的舒适该是天上才有的吧。湖水在阳光下卖力闪耀、和着旁边杨柳儿的抚弄更是百看不厌。

雨后小草被践踏后发出呼声,嚣狄长袖发觉有人接近他。

他放松身躯,不当一回事地令自己陷入小寐。那人也就坐到他身旁,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执起嚣狄长袖身旁剩下的半壶酒,随性的慢慢啜饮着。直到他觉得够了,他深呼吸再吐出酒气,看向身旁的嚣狄长袖。「别发酒疯。」

他嘲笑般说了这么一句。他们都清楚得很,嚣狄长袖发起酒疯来真会性情大变,变得疯狂而危险。

那时候即使你紧遵少惹他为妙的教条,那疯子还是主动来惹你。

他望向闭眼假寝的好友,不得不承认他真致命。要是他是女人,来到载愁湖边撞见这一个醉死的睡美男,绝对会二话不说奸污了他再算。

他望向无边水色的天空,怨叹一声。「唉?」

每次来到载愁湖畔,总会想起他们初遇的情境。

就在这儿、也许是不远的位置,他连这醉鬼是谁都不清楚,那嚣狄长袖不分青红皂白就拥着他狂亲。幸好他当时有扇子挡住他的强吻,不过,他承认一把扇子对正发酒疯的人来说作用不大。好吧,如果那么不幸,正在发酒疯的人叫嚣狄长袖,那即使你手上有柄宰牛刀也毫无帮助。

那混蛋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男女通吃、坚定无比的色心让倒楣的他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嚣狄家遗传小酒即可乱性的威力,他是彻底的见识到了。「怎么?堂堂将军不去早朝,偷溜出来喝酒?」

「喔,尚书大人也不见得很乖巧啊?」嚣狄长袖睁开单眼向上看。

绂雯若上早朝,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这儿寻到偷懒的他。

尚书,没错,绂雯说已成了尚书。

娆罗辑并没有食言,他快登基了,要快速在朝中形成自己的新势力、不让以往的老臣子紧抓着权力不放。绂雯说自是文臣的最好人选,而且娆罗辑似乎也热衷于和绂雯说玩你疑我诈的游戏。

尚书,只差一级便逼近现任宰相李道月。

「我可以把这话当成挑衅吗?」长袖只用五年时间升了三级。绂雯说虽口上这样说着,但也勾起欣然的笑,「你知道的,我一直为了成可匹配的男人而努力。」

娆罗,娆罗皇朝的五公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嚣狄长袖的心狠狠一荡。

「这一点我从没忘。」他以轻松的口吻说着,的确,他认识绂雯说时已知道这秘密。

他们有好一会儿陷落在各自的思绪中,没人说话。

绂雯说仰头看着天空,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凉风。良久,才似偶尔想起似的问,「守娆争还可以撑多少天?」

嚣狄长袖仰头感受凉风,他对这问句直感理所当然。

其实他只等待绂雯开口,绂雯来找他八成因为这件事。第五天了吧?这白狐按捺不住的。

「最多两天。」不吃不喝,必死无疑。他们这些天来一直没去早朝。

应该这么说,从守娆争被吊上肆堇大殿宣布罪状那天起,除了李道月一党外没多少人待得下去。

守娆争并不是被押上大殿的,是以更屈辱的方式被吊在大殿里,他连站立也没办法。

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协定,李道月在大殿上大肆捏造,把守娆争莫须有的罪状都一一夸大,什么色诱皇子、幕后控政的罪名通通安在他身上,而他也只会开启干燥的唇,以细不可闻的说声没错,不说二话把罪名全扛下来。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月宫受的是什么对待。

李道月那家伙滥用私刑,还未宣落判罪就把守娆争鞭挞到不成人形的地步。整个大殿都充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血迹一直由月宫蔓延到大殿,形成惊心动魄的血路。

守娆争双手被扣上铁镣,而衣裳破烂、近乎半裸。他脸色苍白似雪、气息微弱,遑论支撑他全身重量的双臂近要硬生生被扯下,没吃没喝到第五天,如何强健的人都撑不下去……折腾多一刻,便离死亡近一分。

「不救。」嚣狄长袖像有解读人心的能力,特地补上这一句。

即使过程在他眼前展现是如此残忍,可是只要撑多一下子……现在才来心软是功亏一篑,而且他们实在没把握能救到守娆。

「不救。」绂雯说听后,拨动中的扇子一顿。似是要确定他们的意志,又像说给自己听般喃喃重复了一次。对,不救。

「长袖,记得我们认识了多少年吗?」他的眸光定在汩汩湖水上,思绪飘得好远。

「近六年吧……」

「是吗?怎么觉得认识了十多年。」他们之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够了,应该够懂他。

绂雯说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另开一个话题,「阑雪要多久才回来?」

「最快今天下午。」

「嗯。」绂雯说得到答案后,没有久留就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小草渣。

他没有留恋的直直向前走,逐渐远离躺于地上的嚣狄长袖。

嚣狄长袖坐了起来,以无奈的目光看着那背影,吐出一句,「别去。」

别去救守娆争。那根本是九死一生的事,以他们现在的势力还不是李道月的对手。劫走重犯只有被抓的分,以往全部的部署也将徒劳无功。

绂雯说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回首。这个嚣狄长袖果然是懂他的。

「借我阑雪一用。」他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单枪匹马去救人?那是不自量力。

嚣狄长袖为他的固执而皱眉,撂下狠话。「我不会让阑雪跟你送死。」

他知道绂雯说一下决定就谁也别想动摇,但他不会让阑雪犯险。

「何不问问他的意愿?」

「我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嚣狄长袖稍微握紧了身下的小草以压抑激动的情绪。

「那我现在知道嚣狄将军的意愿了,谢谢。」绂雯说决绝地提起脚步继续走。

「绂雯!」他提高声量唤回他的注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难道你忘了当初说要娆罗辑付出代价的人是谁?当初游说我拿着军权靠拢李道月的是谁?谁说只有李道月才能救我父!」

「我只记得,我没拜托你这样对守娆争。」没有拜托他利用娆罗飒和李道月两个去毁掉守娆争!

嚣狄长袖浑身一震,原来绂雯知道他在背后计划整件事,但他……真没想过娆罗飒会把守娆争送给李道月,没立刻下旨杀了他。「别任性,你知道这是迟早的问题。难不成你要报复娆罗辑,守娆争会对你仁慈吗?我们只是反利用李道月,就当送他一件见面礼吧。」

「我是任性。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他一直都是如此的贪婪自私,他想要保护娆罗、他想踩上宰相之位……但他同时想保有守娆争和嚣狄长袖,他们两个都是他的好友。即使他一开始是有预谋地接近争,而争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在攻与守的狭缝中,在信任与保留的挣扎之下不可思议地交心了。

两个他都不想背叛,他根本没有嚣狄长袖的义无反顾,他还没准备放弃任何东西!

要报复娆罗辑总有别的方法,不一定要让他失去守娆争、不一定要守娆争死。

他不要嚣狄长袖血染双手,干出他俩绝对会后悔不已的杀人勾当!

「我只记得我要解语给我添两三个小侄子。我请你祝福他们!」

「你还不懂吗?娆罗辑不会让守娆争跟解语双宿双飞的,你看他都做了些什么、选择了些什么?现在不就是最好的铁证了吗?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只在乎守娆争、只有失去守娆争才让他尝到跟我一样的痛,我真没想过他冷血到可以把守……」

「对啊,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呵呵……」嚣狄长袖不可置信的苦笑数声,「我是为了谁才如此做的?难道只为了我的报复吗?难道是我想要为皇吗!难道是我想推李道月为帝!」

「我无法见死不救,那与守娆争同跪一夜的人不是你,是我!」

嚣狄长袖闭眼,知道再多言已是没用。「我也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不想只跟你认识六年。」

下年夏末初秋,即使人事全非,他还想和绂雯说在载愁湖边缅怀一番,重温初次相识的情境。

「在你死之前,我可舍不得死。」

绂雯说把黑玉扇子俐落的翻开,拨的第一下,也迈开了第一步。

算是应允吗?只怕他也未能确定,尽管走下去吧,直到走不下去为止。他离载愁湖畔,蓝天白云下、青草地上那抹身影越来越远。

守娆争吃力地睁眼,但眼皮被血块压下,他很困难才能获回一点视线。

有人。

一股甜香突然从门口处渗入,他立刻闭了气。

耳边传来一声两声闷响,那是大殿上的守卫们的昏死落地声。

守娆争的警觉蓦地提高。

他苦笑一下,要是这时走进来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怕他也无自保之力。思及此,他放松下身躯,有几天了?……让他解脱也好,因为他的嘴巴被塞进布团、无法咬舌自尽。

当守娆争的眼睛能适应黑暗,看到漆黑中的轮廓时,那人也已步到他面前。

「守娆、守娆……」来人伸高手轻拍他的面颊,想唤醒他。

守娆争认出他的声音,是绂雯!他蠕动着唇瓣,想吐出什么句子,表情是如此心焦。

「阑雪。」绂雯说吩咐在旁的阑雪斩断缚着他双手的粗绳,他看得出守娆争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现在绝不是叙旧的时候,有什么可以后再说。

阑雪违抗嚣狄长袖的命令跟来了,他明了到绂雯说对大少爷的重要性,他有责任保护绂雯说的安全……这也是为了确保嚣狄长袖在未来不会受伤害、不会有所遗憾。

阑雪没作出任何动作,一双英眉紧皱、聚精会神的紧盯四方,陷入戒备状态。

他的手缓缓摸到腰间,仿佛下一刹便会昂然出剑。

很黑,根本到了不能视物的地步,只是暗处汹涌的杀气对武者来说仍清晰。

绂雯说想从守娆争的嘴形猜出他的意思,只是他还没意会到些什么……狂猛的声响破空传来,绂雯说的双眼霍地睁大,有热暖液体洒到他的脸上、肩上!他呆住了。

布团跌下,守娆争的唇无力大张、还涎着血丝,血就这样洒上绂雯说脸上,「快走……」

绂雯说惊讶的仰头看着守娆争,为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全身僵直。

「走!」有人在殿堂上埋伏!

阑雪抽出一抹白光,扯着绂雯说的臂膀带他逃离。要是等会儿大殿中灯火大亮,有人认出他们的身分就麻烦了!蓦地,一道利刃飞向他们的方向,阑雪将绂雯说拉至自己身后,挥起长剑挡下!

可恶,来不及了,只怕要来场硬仗才能杀出血路。

阑雪绝非等闲之辈,一转身,白芒便精准往黑影抹去,一剑致命。

他要确保绂雯说周全,手脚不尽灵活。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敌人的攻势便会越加凌厉,人数还不断增加。阑雪迎接着毫不间断的攻击,思量着以寡敌众的他们要逃出去绝非易事。

对手也不急于点光,只是像猫捉老鼠般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猝不及防,又一记飞刀从阑雪身后袭来,阑雪忙挡着前方猛击,即使察觉到也没暇招架!

他一避开,受伤的必是绂雯说。于是他准备硬吃这记飞刀。

「我可没教过你如此消极的抗敌方法!」

一道白光突然杀进来,打去急遽的飞刀。阑雪吃惊地扭头向后,却立即受到喝叱。

「专心。」听到嚣狄长袖熟悉的声音,阑雪在黑暗中勾起了一抹淡笑。

即使嚣狄长袖嘴里说着不准他和绂雯说去冒险、不理他们死活,却放心不下地跟来了。

阑雪和嚣狄长袖两人出尽浑身解数打退敌人,往门口处后退,眼见敌方虽人数众多,战斗力却远不及他们,逃脱的希望更盛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已看到了大殿门扇的一丝光亮,只是――

「啊――!」

后头传来的惊呼令他们停下脚步。

在他们分身不暇之际,绂雯说被敌方的人给捉去了。

黑衣人捉紧不断反抗的绂雯说,对他们道,「想你们的同伴安然无恙就乖乖别动!」

黑衣人一方面顾及前方两个难以观察的劲敌,另方面又要胁制拼命抗衡的绂雯说,倍感吃力,只怕不消一时三刻便会有错漏,给嚣狄长袖或阑雪杀个措手不及。

正因如此,他更要速战速决。他在绂雯说耳边道,「别乱动。我一声令下,后头的人就会立即解决掉守娆争!只怕你的伙伴再神通广大,要救那男娼都分身乏术!」

说毕这句,他感到怀中人突地停下所有反抗。

绂雯说自是不知道李道月被下令不可杀死守娆争的。

绂雯说气愤咬牙,他怎可成为拖累长袖与阑雪的包袱?即使他不能逃脱,也要保证阑雪和长袖不会因他而被威胁。长袖说的对,他不自量力地拖他们下这滩浑水了。既然他是逃不了了……

「带你家的主子走!」

阑雪评估了一下形势,他们现在不逃,只怕待会儿灯火通明,敌我形势一目了然之后更无法逃脱。

现在同时救回绂雯说与守娆争的希望太渺茫,他立即作出了决定。

「快走!」绂雯说催促着犹豫不决的阑雪,「走!我不会有事的!」

黑衣人伸手把绂雯说的嘴巴捂上。

嚣狄长袖浑身一震,怎么可能?他绝不会把绂雯丢在这儿!

他想冲上去和黑衣人搏斗,未料却被阑雪从身后环住他的身子,硬将他往门口方向扯!

嚣狄长袖当然知道阑雪想舍下绂雯说而救他走,他着急大吼,「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

他的双眸都气急败坏地泛红了,但阑雪心意已决,以身子护着不断反抗的嚣狄长袖。

阑雪分身乏术,不消片刻,背上就被乘虚而入的利刃划上好几刀,鲜血洒到嚣狄长袖脸上!

他是无所谓,但他耗尽生命也要让嚣狄长袖全身而退。

阑雪的血溅上他的脸蛋,即使从后环着他的身躯如此冷凉,但阑雪的血却是热的……

热得烫伤了他的心,让嚣狄长袖再也说不出反抗的话,他知道阑雪护着他的双手、阑雪拼死保护他的心都是不会放的了。他再这样下去不止拯救不到绂雯,连护着他的阑雪也要赔上性命!

嚣狄长袖左手往腰间一抹,抽出了另一把剑。双手转了一光圈,双剑齐出!

双剑虎虎生风,他先俐落挡下后方的凌厉攻势,再把伤了阑雪的人都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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