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威严的殿堂中,两父子相对而坐。
殷函子看着自家儿子清俊冰冷的面容,眼带询问。
殷寻问微蹙眉:“我压制不住了。”
“没法再停留在筑基期了么?”殷函子的眉也跟着皱了起来:“我之前直叫你注意压制修为,是因为你年龄尚小,晋级又太快,唯恐你心性跟不上,被心魔所害。我本以为你至少还该有七八年时间的,哎……现在你若冲击金丹期,我怕你会出事。”
殷寻问垂首不语,能在筑基期滞留两年已是他的极限了。他之前只知命令不知缘由,是以不曾将父亲的吩咐真正放在心上,心只想着变强,却没想到问题会严峻至此,难怪父亲从不给自己增长修为的灵宝丹药。殷寻问暗暗提醒自己,绝不能让父亲知道阮昧知曾给自己偷偷喂药送真元力的事。接下来的危局,无论有凶险,他都必须独自面对,并且解决。
“小寻。为今之计只有个办法。”殷函子叹息。
“什么办法?”殷寻问淡淡问道。
“我将在你丹田之中放上封灵珠,它会不断吸取你的真元力,而且你若继续修炼,真元力入丹田也会被灵珠悉数夺走。你的修为将再无寸进,甚至还会倒退。”殷函子语带苦涩:“你可愿意?”
“儿子愿意。”殷寻问毫无迟疑地颔首。
“在我尚未觉得你心性合适时,我是不会将封灵珠取出的。而时间拖得越长,你修为倒退得就越。糟的点是,放入了封灵珠后,你就无法化身貔貅了。你要想好。”殷函子郑重提醒道。
“如果还有任何个办法比如今这个好,你都不会告诉我这个的,对么?既是只有个最佳选择,你又何必问。”殷寻问不紧不慢道。
“我只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殷函子有些欣慰又有些怅惘。
“你只管放就是。”殷寻问毫无惧意,狂傲如昔。
……
日夜之后,殷寻问的丹田之中,了颗封灵珠。
殷寻问的脸色虽还惨白着,却已起身准备回玄明殿了。
“小寻,等等。”殷函子叫住了他。
殷寻问转回身,看向父亲。
殷函子笑笑道:“你很喜欢阮昧知对吧。”
殷寻问面色僵,然后干脆地点点头。
“你既是喜欢他,又为何对他如此刻薄?”殷函子又道。
殷寻问压下心中不快,冷冷道:“何出此言?”
殷函子缓缓道:“就我看来,阮昧知是个很善良也很可靠的人。当初我们在刑缺山时,他纵是被凡人所欺,却也不曾痛下杀手,只是去挖了些无用的石头泄愤罢了。后来他与那皇帝会面,竟还因挖了点石头而愧疚,甚至被那皇帝三言两语唬住,拿丹药去做了赔偿。自那时起,我便知道,阮昧知这少年虽心慈手软又好欺负了些,但作为手下,却实在是极不错的。”
殷寻问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殷家父子眼瞎的毛病,实乃脉相承。
“那你当初为何……”殷寻问至今还对父亲放任阮昧知结下大因果耿耿于怀。
“当初我当他只有神识堪得提,而修仙资质却是塌糊涂,觉得他求仙无望,这才……哎,谁想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两年前他以筑基期修士的身份到我身前时,我才意识到,这竟是个良才美玉。”殷函子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我当初让他做你侍者,并非是真让他去伺候你,而是希望他能做你今后臂膀。谁想你竟真将他当般仆役使唤,对他全无半点尊重,他好歹也是筑基期修士,你这样对他,岂非生生折辱了他?”
“他自己也愿意的。”殷寻问低声反驳道。
殷函子笑道:“有你的救命之恩在前,以他那淳厚的性子,纵是被你欺负死了,怕也不会露出半点不甘吧?”
“我这样,真的是……折辱了他吗?”殷寻问的嗓音干涩得厉害。
殷函子语重心长道:“他也许并不介意你如何对他,心只想报答当初欠你的恩情。但你又怎能得寸进尺,仗着那点恩惠将他践踏进那卑贱的仆役群中?若非偶然听到门下的议论,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这样对他。”
“那我该如何对他才好?”殷寻问如遭雷击,脑子片空白。
殷寻问教导道:“你便将他当做客卿般,赠他丹药,给他秘籍,让他尽情修炼。至少,别再将他当仆役使唤。他是签了契约的,这百年里他都会忠心于你,听你吩咐。如此助力,你不思拉拢培养,却拿来当仆役用,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我……我明白了。”殷寻问大步地走出混元殿,面上虽淡漠如常,身体却僵直得如同木刻,万千思绪在心中翻涌不休……
他自问并不曾苛待阮昧知,却不想在他人眼里,竟是这番景象。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自私,只想着要阮昧知陪伴自己,却从不曾为阮昧知考虑?
殷寻问越想面色越是难看,阮昧知好歹也和自己样是筑基期,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希望自己能给予他同等的尊重的吧……难为他直包容着自己的任性,每日只装得高高兴兴的为自己鞍前马后奔波不停。
殷寻问看着玄明殿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不过,从今日起,再不会了。他要将阮昧知应得的切都还给他!
78、转战小正太
“回来啦。”
殷寻问回来的时候阮昧知正摊在门前的草地上晒太阳,半眯着眼睛就像只躺在沙滩上晒肚子的海豹,惬意得让人忍不住想戳他肉肉。
“嗯。”殷寻问低低应了声,却是看也不看阮昧知,径直往玄明殿走去。他本想回来就向阮昧知坦白认错,但当真正面对着阮昧知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开不了口。他竟是在怕,怕阮昧知在自己的提醒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两年对他有刻薄,怕阮昧知对自己心存芥蒂。
居然不理我?有情况!阮昧知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怎么了?”
“无事。”殷寻问半垂了眼,声音低沉。
“没事你这反应啊!”阮昧知巴掌拍上了自家主君的头:“尊重点小人的知情权成不?”
被尊重二字刺激,殷寻问眼中幽色深,眉宇间燃起决断之色,当即顿住脚步,直面阮昧知:“阮昧知,跟我说实话,你恨我吗?”
阮昧知被殷寻问那冷峻的神色吓得个哆嗦,这小子别是知道自己偷偷吸阳气的事儿了吧。阮昧知想到殷寻问这是刚从殷函子那里回来,不由得暗暗怀疑,是不是殷函子知道了什么。没想到这小子的眼瞎得厉害,他爹的眼睛却是利得很。
阮昧知的沉默让殷寻问本已稍稍恢复的脸色白得几乎泛出了玉青,嘴角牵,抹苦笑泛在唇边:“父亲说得没错,我自以为对你不薄,却是没想到……”
阮昧知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抖着嗓子道:“你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殷寻问张开了口,却是吐不出半个字,他实是没脸将那些话当着受害人的面再说遍。
看殷寻问脸色清清楚楚地写着“往事不堪回首”几个大字,阮昧知的心,直接掉冰窟窿底下,捞不出来了。阮昧知认命地叹息声,问道:“你准备如何安排我?”
“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再服侍我了。”殷寻问想要强作无所谓地笑笑,却是只能半垂了眼,用生硬无比的口气将话说完。
“然后?”阮昧知苦逼着脸等判决。非。凡
“今后你就在玄明殿中尽情修炼吧,想要玉简丹药什么的只管跟我说。”心中的愤懑再压不住,殷寻问眉眼发梢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气。
这算是……软禁?养肥了再杀么?阮昧知直面着殷寻问那越来越吓人的气场,不敢再问,点点头说了声:“谢。”转头自觉地回房呆着去了。
殷寻问看着阮昧知头也不回地离开,终于明白,阮昧知过去不过都是在强颜欢笑,自己这些年终究是……亏欠了他。
阮昧知躺在绵软的床上,指尖勾住帐子上垂下的流苏,无意识地缠卷着,直到将那缕缕搅成乱七八糟的团。详情暂不可得,阮昧知只能从殷寻问对自己的处罚逆推原因,处罚非常宽松,仅仅是将自己丢到边养起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是,殷寻问父子掌握到的情况性质并不算恶劣,仅仅知道自己会借着伺候之机谋取利益罢了。二是,虽然殷函子想要处理掉自己,但殷寻问念及旧情,违抗父命,只是把自己隔开了事。
这两个结论不管是哪种,都说明了件事,殷寻问将是最佳突破点。阮昧知得了结论,不再惶恐,直接钻进被子,准备睡觉再说,等他睡醒,殷寻问的心情也差不平静下来了。那时,才是他套话的最佳时机。
殷寻问神识扫,发现阮昧知居然直接睡觉去了,心情那个纠结啊。自己在这里各种痛苦,结果那家伙居然还有心情去睡觉!都筑基期了还睡什么睡?与其浪费时间去睡觉还不如抓紧时间修炼。还是说,阮昧知知道不用再伺候自己的好消息后,觉得今后有的是空闲修炼,于是有闲心睡觉了?
面对着残酷的幕幕,殷寻问纵是如鲠在喉,也只得将种种郁结化为声叹息,默默咽下。殷寻问转身往书房走去,修长的手在冰冷的木门上轻轻滑过,有些怔愣,往日里,某人总会抢先步,替自己推开门,然后笑嘻嘻的说句:“主君请……”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殷寻问时间竟是忘了用神识,像个凡人那样急急地转身,开口唤道:“阮……”
“主君。”白衣的女子恭敬行礼。
“白檀,你来做什么?”殷寻问瞬间敛起所有情绪,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少主。
白檀轻声道:“婢子见主君眼下身边无人伺候,便冒昧前来问声,可要婢子暂代下阮公子的职责?”
殷寻问沉吟片刻,终于艰难开口:“阮昧知今后都不必再伺候我了,他的活都由你和于晓鱼接手。”
白檀本是想来捡个漏,没想到却收获了这么大个馅儿饼,差点当场笑出声来。阮昧知这是被主君厌弃了吧,肯定是被厌弃了吧!苍天有眼啊,阮昧知,你也有今天!
白檀辛苦地憋着笑,为主君推开门,躬身道:“主君请……”
殷寻问的视线在薄薄的门扉上轻轻扫过,只觉得索然无味。
殷寻问信手取了块玉简,斜倚在软榻上闭目看了起来。两个时辰后,他的心神已是彻底沉了进去……
白檀第次有机会近距离细细打量自家少主,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移上殷寻问的身躯面庞,然后,不可遏制地,红了脸,小鹿乱撞,时间竟是有种甘愿舍了性命不要,只求在那淡色的唇上轻轻碰的冲动。但她到底还是不敢,眼前这少年,纵是闭着眼,依旧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有些人,生来便是要睥睨苍生的。
“阮昧知,倒水来。”
白檀正发着呆,闭目读玉简的殷寻问却是忽然开了口。
白檀愣,随即放轻了脚步,走向旁的茶具,观察了整整两年,私下将阮昧知伺候人的技巧练习了遍又遍,她还不至于连冲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白檀轻手轻脚地将茶冲好,红着脸捧到殷寻问手边,紧张又期待。
殷寻问信手接过,轻啜口,继而蹙起了眉。
“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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