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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为何偏偏会是皇子阿哥?

胤禩看着他清瘦的脸,温声道:“两年之后会试,燕豪可会参加?”

曹乐友从没听胤禩喊过自己的字,此时入耳,心弦不由颤了颤。“如无意外,草民会去的。”

胤禩点点头。“你胸怀磊落,又有大才,有朝日必能上榜,到时可至京城找我。”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上,扬州盐商罪有应得,扬州官员是自作自受,胤禩算计起他们,并没有半丝愧疚,但面对曹乐友这样个真君子,他却有些惋惜。

曹乐友苦笑,只当是胤禩客气:“谢八阿哥。”

对于两年后的会试,他并未抱着大的期望,只是曹家经此事,需要家中出个有功名的人,好东山再起。

在此时,胤禩没有想到,曹乐友也没有想到,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们将有无数次打交道的机会。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江南盐商案了结,胤禩等人返程,数日后抵达京师。

胤禛在那里,见远处行人疾驰而来,由远及近,嘴角不由露出丝笑意。

73态度

胤禛那里,至今还留着十岁那年胤禩送给他的幅亲手绘制的画,纵然画功并不如何出众,笔法甚至还带了些幼童的拙劣,这些年来却直被他珍藏在书房,不假他人之手。

后来过生辰,胤禩虽然也还陆续送了不少其他的玩意,但不知怎的,在他心里,却都没有那幅《寒梅傲霜图》来得珍贵。

如今见了对方手里递过来的檀香,那种心情,并不低于当时收到那幅画的惊喜。

嘴里还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去趟江南,不好好办差,倒尽去玩了。”

胤禩闻言笑,任他说着,也不辩解。“四哥也去山西了吧,难道就没有带什么回来送给我么?”

他实是没料到胤禛会到城郊等他们,而且看那模样,也不似才等了时半刻,心中不由淡淡温暖。

“没有。”胤禛横了他眼,压抑下想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赶紧回府梳洗下,皇阿玛只怕要传你问话。”

胤禩点点头,两人骑上马往城中奔去。

他只来得及匆匆收拾了下行头,刚换上衣服,宫里果然就来了旨意,传他入宫觐见。

到江南查案,是康熙的意思,但康熙并没有交代胤禩需要查出个什么结果来,这里面值得商榷的东西就了,加上御史弹劾,逼得康熙不得不处置,他必然不会高兴到哪去——个帝王,尤其是个强势的帝王,不会乐意在情势所逼下做出的决定。胤禩心里有数,早就做好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在陛前应答。

“江南秀丽,那里的水也养人,你去趟,反倒瘦了。”康熙见到他,第句话很和煦。

胤禩垂下头去,恭恭敬敬道:“有劳皇阿玛惦记。”

康熙挑眉。“此行惩治贪官,整顿盐商,你做得很好。”

“这是儿臣的本份,不敢当皇阿玛赞。”

依旧恭谨,没有得色。

康熙看着他的目光了几分深思。“你也快大婚了,眼看又办了件漂亮差事,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出来。”

胤禩摇摇头。“儿臣别无所求,只愿皇阿玛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康熙对他有了看法,这句话入耳,并不觉得感动,反而突然觉得这个儿子太过圆滑。

从前觉得他少年老成,稳重可嘉,但现在看来,年纪轻轻,便滴水不漏,心思太重,未必是好事。

八弟与大哥有结党之嫌。

太子的这句话犹在耳边,康熙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可也不会完全忽略。

登基近四十年,康熙最讨厌的,无非是底下的人结党营私,进而觊觎皇位。

对于早年经历过鳌拜独大,三藩之乱的他,这种感受为深切。

胤褆与太子争宠,他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胤褆联合胤禩来逼太子退位,康熙却容忍不得。

纵然知道太子做过许不好的事情,但最终来处置他的,须是自己这个父亲。

毕竟那是太子,国的储君。

旁人无此权力。

否则便是越俎代庖。

便是居心叵测。

这是涉及皇权的敏感,任何人碰触不得。

康熙并没有察觉自己心思转变的异常,自从儿子们个个长大,自从大阿哥与太子之争,连同他们背后的党争愈发激烈,他对其他儿子的看法,也不再停留在慈父的阶段上。

胤禩还不知道这短短句话的时间里,康熙的心思就已千回百折,转了那么道。

他的应答,也不过是作为臣子和儿子的寻常回复,并无任何失礼之处。

只是康熙疑心在前,对他的心也就冷淡下来。

“你的眼疾还没好吧?”

冷不防康熙这么问,胤禩愣了下,道:“劳皇阿玛垂询,累的时候会隐隐作痛,平日里还好,太医也开了些药。”

康熙点点头,温言道:“既是如此,你就先免了吏部的差事,下个月也该大婚了,届时好好休息阵吧。”

他的语气很温和,胤禩却听得心头沉。

若胤禩未曾重生,也许会欢欣雀跃,以为这是父亲关心儿子的表现。

但他不是,所以知道,康熙是在借故卸了他的差事。

难道正如自己所料,江南之事,让皇阿玛心里不痛快了?

眼前这个人,身居帝王之位三十六年,乾纲独断,心智武功比起历代帝王丝毫不逊,此时是春秋鼎盛之年,纵然胤禩也是两世为人,城府颇深,但这时半会要猜度起他的心思,却不容易。

康熙说完那句话,吩咐他好好准备大婚的事情,便让胤禩退了出来。

胤禩出了养心殿,又去给良妃请安,良妃自然嘘寒问暖,就怕儿子在江南吃不好穿不暖,胤禩不愿母亲担心,都拣好的说,长途跋涉,又未曾歇息便进宫陛见,这番折腾下来已见疲色。

良妃看出他的倦意,心疼不已,忙让他回府歇息。

胤禩好不容易能在人后喘口气,这才有时间琢磨康熙的心思。

自己在江南忙活,他那几位兄长自然也不会闲着,四哥暂且不说,大阿哥巴不得他对付太子,不但不会拖后腿,反而还会在皇阿玛面前为他说两句好话,至于太子与三阿哥,便说不好了。

如今的太子,只怕已经将自己恨到骨子里去。

可惜自己至今还未收门人幕僚,竟是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倒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了。

四哥再亲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说得的啊。

胤禩突然想起岑梦如,继而又摇摇头,这个人太过磊落,与曹乐友有点像,或许可以当个好官,但做幕僚,却明显不够城府。

还有个沈辙,倒是不错,可惜当初在平阳并没有随即收下他,虽然后来也曾邀请过他来京,只是那个人不大乐意受拘束,如今也还不知道在哪里。

高明早已候在贝勒府门前等了半天,见胤禩回来,忙上前牵马搀扶,边告诉他,四阿哥已经坐在里面约莫半柱香了。

胤禩怔,疾步往里走去,果然见到胤禛正坐在厅中,脸上并无不耐。

“四哥!”

胤禛脸上带着笑意。“你四嫂让我来喊你过去吃饭。”

胤禩本想婉拒,但看见他脸上的神色,话到嘴边又点了点头。“好。”

四福晋知道他路奔波,必不耐吃些油腻荤腥,便准备了几个清淡小菜,坛陈年花雕,屏退下人,让久未见面的兄弟二人独处。

“皇阿玛召你去,没说什么吧?”胤禛夹了菜放入他碗里,似不经意问道。

“只让我先卸了吏部的差事,安心休养。”胤禩笑道,脸上派平和。

胤禛的手顿,拧眉。“皇阿玛斥责你了?”

胤禩摇首。“不曾,兴许是顾念我眼疾的缘故吧。”

胤禛欲言又止,终是道:“既是如此,这阵子你就好好休息,莫管旁的,若是太子与大阿哥前来召见,最好也是能推即推。”

最初的惊诧之后,胤禩其实并未太过在意,这样的结果又何尝不好,总归可以从众人瞩目的焦点中淡化出来。

“也是,眼看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四哥打算送我什么?”

听及成婚二字,胤禛神情滞了下,扯起嘴角:“你想要什么?”

胤禩看到他略显僵硬的神色,笑了起来。“看四哥小气心疼的模样,到时候随便送样也就罢了。”

彼此又聊了阵京城琐事,用完膳,两人移步到书房说话,胤禛刚从柜子拿出那对泥人,道“你看……”

身后无人应答,他转过身来,却见胤禩头歪在椅背上,已是沉沉睡去。

“小八?”胤禛唤了他两声,还是如同小时般喊的小名。

胤禩没有动静,想是累得狠了,又喝了酒,这睡只怕要明早才能醒来。

胤禛弯身将他抱起,转身往里间走去。

书房并不小,里间还有张床榻,供主人在此小憩。

胤禩的身体再怎么说,也是将成年的少年重量,但胤禛也正是最有气力的年纪,抱起来并不吃力。

胤禛把他安置好,坐在床边看了他半晌,低头轻轻吻住那张散发着微醺酒意的薄唇。

这个人不在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

那会在城郊,看着他点点清晰的身影,心里好像也被点点填满。

对他的感情,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像相互依偎的亲人,像并肩携手的兄弟,又像……

淡淡地叹了口气,那人毫无所觉,依旧好梦正酣。

江南事,在京城掀起的波澜也不小,皇阿玛免了胤禩的差事,怕是对他有了不满。

胤禩的母家本就没什么势力,若失了圣眷,怕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还是找个机会,帮他求情吧。

只是,要怎么说呢?

胤禛揉揉眉心,只觉得有些苦恼。

忽觉手掌阵温热,低头看,自己还握着他的手。

手指交叠在起,胤禛便突然想起诗经上的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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