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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敬这才明白胤禩喊他同来的用意,不由暗自苦笑。

众人望向陈廷敬,又看看胤禩,被这么搅和,先前那股子气也早就衰竭,闻言俱都跪下来。

那头康熙早已得了消息,本是勃然大怒,又听说胤禩与陈廷敬已经驰马赶往李蟠宅子,却又渐渐平静下来。

随着康熙的沉默,屋里静得有些出奇,三阿哥胤祉跪在地上,只觉得冷汗密密麻麻爬满背部,难受之极。

“皇阿玛,儿臣掌管礼部,出了这事,难辞其咎,请皇阿玛责罚。”他弯下腰,磕了个头。

“这次上榜的有谁?”

胤祉愣,他管礼部,却向来只看重会试殿试,至于乡试,顺天只是其,全国还有好几处乡试考场,哪里关注得过来。

康熙见他唯唯诺诺却答不上来,心底就有些厌烦,眼睛转向旁边的太子。

“回皇阿玛,今科顺天乡试录取的人有百四十三人,其中大学士王熙次子王克勤,大学士佛伦堂侄海明、左都御史蒋宏道之侄蒋其祯……等人,都出身于官宦世家,父辈是当朝重臣,也正因为如此,便有士子质疑不公。”

太子流利地报出数字,由此衬得胤祉无能,胤祉撑着身体的手不由蜷握成拳。

康熙微微皱眉,他自然知道佛伦与蒋宏道都和大阿哥过从甚密,不由抬眼看了看他。

大阿哥被康熙这眼看得如同针芒在背,忙道:“皇阿玛,涉案大臣都是朝廷重臣,此事定是有人暗中煽动士子闹事,还请皇阿玛下旨明察!”

“查是定要查的,”康熙嘴角噙着丝冷笑,慢慢道:“太子。”

太子道:“儿臣在。”

康熙将本奏折从桌上抽起,递给他。“念。”

太子打开奏折,愣了片刻,觑空瞄了康熙眼,见他只盯着大阿哥,方才放下心来,清清嗓子道:“是。”

“臣阎丹平谨奏,大学士佛伦,蒋宏道二人,暗藏异心日久,党同伐异,置社稷江山于不顾,其罪状有四:,……”

大阿哥听得惊心动魄,但又不能挑起来打断太子,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恨不得将那奏折揉成团塞进太子嘴里。

奏折里虽然没有个字提到他,但句句都是在暗指着他,御史可以风闻言事,不以言获罪,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但康熙今日在此让太子念这封奏折,很显然并不将它当成信口雌黄这么简单。

屋里除了太子念奏折,和康熙指节叩着桌面的节奏,再也听不到丝杂音。

胤禛立于旁,望着面如土色的大阿哥,拢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

这就是太子要借着这次科举案发难了?但若是如此,定然不止封奏折那么简单,不仅扳倒不了大阿哥,反而会打草惊蛇。

果不其然,太子念完,康熙冷哼声,又从桌上拿起另封奏折,摊开。

“这封就不用念了,胤褆,有人向朕密告,你在什刹海的庄子上,时常聚集了帮臣子幕僚,起商议密事。今年三月廿二晚上,你可还记得?”

三月廿二?

大阿哥脸茫然,康熙这番猝不及防的连消带打,让他大失方寸,哪里还记得半年前的个平常夜晚。

胤禛绞尽脑汁,却突然灵光闪,想起来了。

三月廿二那天,大阿哥正是邀了几个兄弟过府小聚,半夜他因弘晖生病先行步,后来却是证明有人假借自己府上的名义将自己诓走。

难道……

胤禛心中掀起万丈狂澜,勉强捺下震惊,望向太子。

太子正巧看向他这边,视线两相对上,胤禛分明瞧见那其中埋藏甚深的阴鸷。

单就封捕风捉影的奏折,压垮不了大阿哥,但若不止封呢?

个谣言传上几次,便有人会渐渐相信,何况不是谣言。

若说大阿哥没有争储之心,他不信,太子不信,旁人不信,康熙不会信。

对至高无上的帝王来说,储君离皇位只有半步之遥,你心心念念想要这个储位,那么到手之后呢?

下步要觊觎的,是不是就是皇位了?

胤禛暗暗握紧了拳。

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使人将他引开,撇除了自己的嫌疑,但是那天起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胤祉他们。

胤祺不问外事,康熙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胤禟与大阿哥亲近,也不是天两天的事了。

那么胤禩呢?

他早已受过回冷落,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胤禛心中翻涌不止,点也没有为自己置之事外而感到高兴。

“陈大人,这次亏了你!”回程路上,胤禩向陈廷敬道谢。

陈廷敬苦笑,来都来了,浑水也淌了,这八爷的手段还真是小觑不得。

“八爷客气了,臣这把老骨头也快散了,只求能平平安安致仕回家含饴弄孙。”他拱手道。

胤禩抿唇笑:“陈大人客气了,您是朝中重臣,中流砥柱,皇阿玛只怕还会留您几年的。”

两人说话前,前头几人疾驰而来,却是宫里的人。

“八阿哥,万岁爷有令,让您进宫复命。”

胤禩点点头,转头对陈廷敬道:“陈大人慢走,我先行步。”

他刚踏入西暖阁,便已经觉得气氛不对。

“老八,你管的是吏部,科考之事,又与你何干,胤祉都好好地待在这里,你怎的就巴巴地赶过去?”康熙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胤禩先跪下行礼,方道:“回皇阿玛,儿臣与名叫岑梦如的学子有些交情,而岑梦如又与李蟠熟识,目前还暂居在他家,所以儿臣赶过去,是想在事态严重前尽力压下来,以免传出去有损朝廷名声,二来也是成全了朋友之义。”

胤禩与那两人的关系,早就有人报给康熙,此时见他五十,说得分毫无差,足见问心无愧,脸色不由和缓许。

“起来罢,现在结果如何?”

胤禩将经过简要叙述遍,又刻意夸大陈廷敬,贬低自己,末了道:“儿臣怕此事尚未了结,呈请皇阿玛尽快下旨查明。”

康熙点点头。“依你看,该如何善了?”

胤禩不假思索道:“将所有卷子封存姓名,重新选取大臣阅卷,如此来,是非贤愚,自然目了然。”

康熙扫了神色不的儿子们样,淡淡道:“就这么办吧。”

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此。

九月,京城开始流传着满汉权臣贿赂主考官,借此让家族子孙中举上榜的流言,甚至还传出“老姜全无辣气,小李大有甜头”的歌谣来。

十月,有人将这次科考之事写成脍炙人口的文章,张贴在大街小巷,暗指李蟠姜宸英二人利欲熏心,收受贿赂,将朝廷高官,部院大臣数十人的子弟尽皆取中,而寒窗苦读,无权无势的士子则名落孙山。

十月初三,江南道御史鹿祐疏参李蟠、姜宸英等纵恣行私,贪赃枉法,康熙下令复查卷子,将所有卷子送至御前呈览,由他亲自批阅。

十月初十,康熙下旨,佛伦、蒋宏道之子侄录取不公确有其事,着剥去功名,流放戍边,佛伦、蒋宏道因家风败坏,疏于管教,罢职论处,永不叙用。

自此,大阿哥党的两名得力大将被斩去,顿如失了左臂右膀,元气大伤。

十月廿十,仿佛嫌局势还不够混乱般,高士奇上折弹劾索额图,罗列了十大罪状,说他“结党妄行,议论国事,”、“背后怨尤,怀有贰心,”、“施威恫吓,令朝中众臣皆慑于其威,不敢侧目”。

太子万万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借题发挥,想拉大阿哥下马的顺天科举舞弊案,竟如同场风暴,也成了将自己牵扯进去的劫数。

88变天(三)

高士奇与康熙,是对君臣相得的异数。

这对于看似宽厚实则疑心颇重的康熙来说,是难得见的,由此也可以看出高士奇的聪明之处。

究其原因,除了康熙念旧,以及高士奇本身学识过人之外,最重要的点,就是高士奇懂得审时度势,并不像李光地甚至索额图那般贪恋权势,将康熙对他们的旧情点点磨光,也不像太子师傅王掞那般迂腐。在圣眷天恩达到顶峰的时候,他能看清太子与大阿哥相争的局势,毅然急流勇退,辞官归乡。

当个人不在眼前,并且不牵扯进利益斗争时,旁人所能想起来的,自然是他的好处,康熙也样。

高士奇已走,他对这位亦师亦友的臣子由原先的三分旧情升至七分怀念,南巡时也次亲往探望,赐书赐匾,有时候连朝政大事也会征询他的意见。

然而高士奇与索额图之间,却是有段渊源的。前者在受康熙赏识之前,曾被人引荐给索额图,并且在其幕下待过段时间,个穷困潦倒却心高气傲,个世家大族而位高权重,彼此相处自然不会太愉快。

因此当高士奇的折子在朝中引起轩然**o时,所有人都不清楚,这究竟是高士奇自己的主意,还是来自康熙的授意。

若是后者,那么索额图这次,只怕就在劫难逃了。

果不其然,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初八,在新春的气息还未从人们眼前褪却的时候,康熙下旨,将索额图拘拿至宗人府圈禁,罪名是“议论国事,结党妄行”。

罪名里的前句话并不是重点,就算是升斗小民,谁没在茶余饭后说几句时政闲话,道两声官场轶事,重点在于后面的“结党妄行”。

康熙最恨结党,当年鳌拜不仅结党,还有篡权的趋势,这才犯了康熙的大忌,让当时的少年帝王愤而擒之,如今历史重演,索额图与明珠两派,依附于太子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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