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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应声答应,这才发现康熙嘴角牵扯的角度有些不自然,上扬的时候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勉强。

“你们二人,在诸皇子中,是年纪居长的,上面不孝不忠,你们就该拿出兄长的榜样来,莫要重蹈你们那几个不孝兄长的覆辙。”这番话说得暖中带冷,两人却知道这既是勉力,也是告诫。

勉力他们用心办差,也告诫他们不要越雷池步。

否则太子与大阿哥,就是他们的下场。

胤禩暗叹声,也许老爷子皇帝当久了,早就忘了怎么去当个父亲,这番话下来,除了让人诚惶诚恐地应了,还能说什么?

然而他们并没有想到,没过几日,太子还没正式被废,诸子封王的圣旨就已经下了。

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四阿哥胤禛晋雍亲王,五阿哥胤祺晋恒亲王,七阿哥胤佑晋淳郡王,八阿哥胤禩晋廉郡王,九阿哥、十阿哥晋贝勒,十二、十三、十四则晋为贝子。

史称七月之乱的废储事件,夜之间让两个原本立于帝国巅峰的皇子跌落下来,也将原本就诡谲不明的局势搅得如浑水般,九龙夺嫡,在帝王的推波助澜之下,终于缓缓浮上水面。

100猜测

八月底的天不似先前那般暑气氤氲,虽然白日里还是热得令人心烦意乱,但入了夜的北京城已经开始悄悄地注入丝凉爽,富豪之家有冰块镇暑倒也没什么大碍,但平常百姓总算不必夜夜在炎热的煎熬下辗转难眠。

只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廉郡王府上下的心情却实在算不上好。

前几日张氏早产,生下名格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怀孕的时候受了惊,还没等足月起名,那小格格便夭折了。

张氏痛失爱女,自然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出声,只是默默流泪,那副模样纵是铁人看了也要心软三分。

廷姝也陪着哭了好几场,只是她想得要些,如今唯的子嗣也夭折了,她自己又毫无所出,指不定府里又得进新人,就算胤禩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她也无法看着丈夫膝下个儿女都没有。

“爷,赶明儿我进宫趟,请几位娘娘指人进府吧,或者爷在外头见着喜欢的女子,家世又清白的,也可以……”

“你当我是九弟啊?”胤禩失笑,“这事不用急,我也还年轻,过几年再说。”

他口中所说的九弟,指的却是近两年胤禟府里头进了不少新人,皆是容貌绝色的女子,有名分的也有三四人,那些没名分的,却是数不过来,虽则在宗室里,他还不算府里妻妾最的,但在众阿哥里头,已是令人注目。

为此胤禩没少劝过他,什么爱惜身体,落人把柄之类的话也没少说过,只是他知道这弟弟生性便喜欢美人,并不会轻易听劝,说了几回没见什么效果,也就懒得再说了。

廷姝闻言却没有笑,只是摇摇头。“爷,子嗣是大事,太医说妹妹这回伤了元气,以后怕是……很难再有孩子了,而我又是个不能生育的,还是趁早纳新人为好。”

以前,她还能安慰下自己,但是在张氏怀孕之后,这种自我安慰就成了个笑话,无数事实摆在面前,说的都是她无法生育。

胤禩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你无须自责,我也不全是为了让你宽心,这府里的人了,不定是好事,人嘴杂,后院起火,这些都是我不乐意见到的,如今张氏是安分的性子,你管着府里,我也放心,何苦又弄些人进来扰了清静,我如今年方弱冠,为时尚早,你调理身子,也不过才数月,哪里就能立时见效?你知道我并不是好色之人。”

廷姝红了脸,声音低下去。“爷是如何的人,我自然晓得,只是……”

“此事不必再说,”胤禩打断她,温言道:“你去陪陪张氏吧,她如今的心情,只怕很长段时间都恢复不过来了。”

廷姝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点头答应,不再提及此事,心头却浮起丝希望,如果再些时日,也许孩子并不是个遥远的梦想吧……

九月底,康熙祭太庙,告天地,发明文,正式废太子。

清朝原是不立太子的,太宗、世宗、乃至如今的康熙,都不是长子嫡孙,立贤不立长,素来本朝选择继承人的不成文规矩,但是偏偏到了康熙这代,就打破了这个规矩,立了当时的皇后嫡子为太子,但如今太子被废,众人难免都将目光放在虚悬的储位上。

“你们猜皇阿玛要选谁?”

书房内,胤禛如是问幕僚。

戴铎微笑不语。

沈竹则不答反道:“如今太子被废,大阿哥被圈,这两位皆是早年皇上心目中最优秀的皇子,但他们只怕已经没了希望,四爷该是作番筹谋的时候了。”

胤禛神色平静:“在我之上,还有三哥,在我之下,受皇阿玛宠爱的兄弟也不少。”

“但是他们或或少都有缺陷。”沈竹摇着扇子,慢慢道:“诚郡王喜作文章,府上也招徕了不少文人墨客,但若论圣眷,却未必比得上四爷,换句话说,皇上若是有意于他,也不至于让诚郡王去掌管礼部,六部之中,最重当属吏部。”

胤禛似乎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声音平平道:“我做的事情越,得罪的人也就越,反之五弟胤祺,生母是宜妃,出身高贵,也随皇阿玛上过战场,平日里是少涉纷争,皇阿玛属意于他,也并不出奇。”

沈竹摇摇头,双目直视胤禛:“四爷,如今其余皇子皆不足为虑,在下所忧,不过只有人。”

胤禛淡淡道:“天色有些晚了,今日便先到此为止,我明日再与你们闲谈。”

“四爷!”

“住口。”

胤禛起身,神色冷了下来。“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听。”

沈竹也了起来,寸步不让:“四爷不听不行,在下所虑者,就是八阿哥,廉郡王。”

“沈竹!”胤禛冷笑,厉声道:“别逼爷杀你!”

“就算四爷要杀我,我也不得不说!”沈竹毫无惧色,沉声道:“据我所知,私底下早已有批大臣,属意于廉郡王,不说马齐,便连佟国维这样的人,也曾有意无意表现出对八爷的看好,九爷、十爷与八爷交好,如此来,郭络罗氏那边,十爷的娘舅阿灵阿,也已铁定会支持八爷,您就算要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还请四爷早下决断。”

见胤禛冷着脸言不发,沈竹缓了声音:“四爷,在下知道您与八爷手足情深,但是皇位之争,动辄就是你死我活,十四爷与您是同母所出,尚且……,何况八爷他……”

茶杯被扫至地上,碎裂声打断了他的话,沈竹被胤禛目光中的杀意慑住,将要出口的话到了喉咙,怎么也说不下去。

“胤禩如何,不用你来评断。”他阴沉着脸色,字句道。

旁的戴铎却只是看着这幕,从头到尾没有出声,也没有来劝阻。

书房内片沉寂,时无人再言语。

半晌,胤禛深吸口气,神色慢慢和缓下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沈竹还想开口,冷不防余光瞥见戴铎在朝他使眼色,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

类似的对话,佟府那里,也正在进行。

“你猜皇上会选谁?”

佟国维拈着胡须,眯起眼逗着挂在廊下的鸟,话却是对着身旁的儿子说的。

隆科思忖片刻,沉吟道:“莫不是八爷?”

“有可能。”佟国维点点头,手指伸进笼子里,神情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从如今局势上来看,八爷确实占着优势,但你莫忘了,皇上不是常人,素来不能以常理来揣度的。”

隆科不解:“阿玛,先前你不是很看好八爷么?”

“先前我看好,是因为他八面玲珑,年纪轻轻,周旋于所有人之间,却能做到滴水不漏,但是现在看来,他这些手段,却是用在了自保上,而非笼络人心。”

“您是说……”

“如今的八爷,还是少了点雄心,储位之争,不是赢就是输,能够自保固然好,但是以退为进,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那么皇上究竟会选谁?”

佟国维叹了口气,望向院中池塘,慢慢道:“听说皇上废了太子,却三天两头亲自去探望,大阿哥那边,虽然不闻不问,也从不落下赏赐,其余诸子,十三、十四爷虽然年龄尚小,但却最受宠爱……帝心难测,我却也是看不透了。”

顿了顿,又笑道:“只不过我若没猜错,这回皇上定然会让我们推举太子。”

隆科将信将疑:“不至于吧,皇上乾纲独断,如果众人推举的人选不是皇上所喜,那……”

佟国维呵呵笑:“你若不信为父,就等着瞧好了。”

果不其然,康熙三十九年十月,康熙下旨,称立储乃国之大事,着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可上折议立皇储。

这道旨意就如秋日里凉爽的风,顿时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活泛起来。

天家

黄瓦飞檐,朱漆金钉,派肃穆景象。

可惜肃穆之下,依旧掩不住点点冷寂森然透了出来。

咸安宫自太子被圈于此,就少有人迹,除了康熙拨来的人手,这紫禁城里的太监宫女,没事轻易不会靠近,俨然已经形同冷宫般。

康熙推开门,踏了进去。

门就像很年未曾有人打开过,缓缓地发出咿呀声响,庭院里种满树木,但时至深秋,已是满地萧索。

身素袍的胤礽正背对着他,在池塘边,侧面苍白而俊秀,身形却显出与这深秋般的萧索来。

他似乎也没注意到身后慢慢走来的人,自顾默默望着水面浮起的涟漪。

“胤礽。”

康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静,胤礽怔,慢慢转身。

“皇阿玛……”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

康熙心沉,他没有想到不过数日不见,废太子已经消瘦至此。

“太子的用度可曾少过?”

这话却是对着身后看管咸安宫的总管太监说的。

那人吓得忙跪下来。“奴才不敢怠慢,咸安宫用度切没有少过。”

胤礽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皇阿玛,”康熙转首,却见胤礽淡淡开口,眉间带了点几不可见的哀戚。“儿臣每日在这里静思己过,获益良,并没有觉得不好的地方。”

这话若是放在平日,康熙定要怀疑他是不是心怀不满,但是此刻见了这儿子面容消瘦憔悴的模样,心中那点不快也已烟消云散,只余下丝隐痛和不忍。

这位帝王毕竟是渐渐老了,再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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