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四月末的一日,萧铣到沈家的店里晃悠了一次,沈光便殷勤地拉着萧铣报账:“萧大哥!小弟真是服了你了!短短五天,欧阳博士的《大学》卖出去了八百套之多!都是三贯钱一套的!《千字文》卖出去了两千折,三百文一折。还有你的《论语》卖了一千五百套,嗯,不过总价还没欧阳博士的八百套《大学》多……不过也算不错了,一共也有将近两千贯了……
不过如今世家豪门为了书法而买书的风潮已经渐渐过去了,坊间也传开了咱的书是用新式印刷术法做的,不值那么多,欧阳博士字体的书,只怕也要逐步降价到和您的字体的书那个价钱了。至于您的字,估计还会进一步往下降。小弟在大兴城里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帮着打探了一下,估摸将来咱家的印刷书能够稳定在每千字三四十文钱左右——毕竟纸墨等消耗成本也要千字十几文钱了。咱的卖价比中等的手抄书还是颇有竞争力的,而且咱的字也比别的手抄书漂亮。”
萧铣心中盘算着,一边有口无心地答应着沈光:“这也罢了,这个法子将来终究是要造福寒门士子用的,降价也是对的。真正暴利大赚,也就一开始的那一阵风潮。否则若是长久暴利,只怕引来人觊觎。这大兴城内卧虎藏龙,咱便要怀璧其罪了。”
经过一阵算计,萧铣估计到四月底,这个头口水的净利润只怕可以达到七八千贯之多,五月份若是可以再利用独家先手优势赚上一个月,加上大兴这边的高端市场暂时饱和之后,随着信息的扩散,洛阳那边的纸墨商人们差不多也会来大批量进货。卖给那些洛阳来做批发生意的豪商自然要降一些价钱,让几成纯利润给对方,不过考虑到那些批发商的一次性进货量。估计到五月底,萧铣即使去掉分给欧阳询和沈家的那几千贯封口费好处费,自己估计能够落下两三万贯的纯利润。
罕见的暴利,但是这也是一次填补空白市场竭泽而渔的一锤子买卖。书这种东西不是消耗品,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因为书籍的昂贵还是很珍惜的。加上雕版印刷适合卖的也就是那么十几种“可以让雕版重复印刷到磨损磨坏都不用再版”经典,所以相对于长期技术保密的麻烦以及吸引到的仇恨值,这并不是一笔长久的细水长流来钱买卖。
但是对于短时间内的萧铣来说,这已经够了。他可以合法的拥有两万贯之后,通过灰色收入的模糊杠杆,哪怕杨广再给他数倍于此的活动经费,也可以掩人耳目——尤其他要对付的主要对象杨约还是一个喜好雅贿之人。哪怕放到千年之后,艺术品和古董雅贿,都是一件很难界定的事情,因为一件艺术品你可以估价五十万还是两百万,都很难说的清楚,数倍的模糊空间,那还是往少了算。
而且做印书生意,还有一点好处便是一旦将来打算降价之后,可以顺带公开技术原理,赚取一票名声。自古蔡伦毕昇之类的人,不都是这样青史留名的么?
……
五月初,新的廉价印刷书终于彻底充斥了大兴城的读书人阶层,也传进了各个深宅大院深宫大内。《孟子》《诗经》《易经》等几部三万字以上的大部头也开始出现在市场上,引起了新一轮的购买热潮,也让沈家书市的这一波行情进一步推上了一个高潮,获利远比萧铣一开始的想象还要多几成。
连杨坚的御案上头,乃至高颎杨素等朝中顶级重臣的案头,都摆上了全套的沈家书坊印刷书。
同时,在大兴城内的那股因书法而抢购的热潮过去之后,紧急再版的第二版书籍都在首页上加了一些内容——自古出书,只会在书名下写上作者是谁,如果是选集,还要写上编者之类,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标注“抄写者”是谁的。如今,因为读者们对于书法的关注度更高,萧铣非常无节操地在封皮内侧印上了“书法:萧铣”或者“书法:欧阳询”,以强调这些书的书法字体提供者是谁。
如此一来,萧铣的名字一下子就让朝中重臣全部都注意到了。五月初,萧铣趁着几个休假的日子,拿着拜帖去找一些太常寺鸿胪寺之类清贵衙门的主官次官拜见。原本那些端着架子的清高官吏们仗着有三四品的头衔,根本不可能鸟萧铣这样正八品的小官。但是萧铣有了靠印刷书创出来的名声之后,再加上此前在杨广那里作的几首足可千古传唱的绝句诗,待遇马上便不同了。无论是太常寺卿还是鸿胪寺卿这些名义上三品的大员,都很和蔼地接见了萧铣这个后生可畏之人。
有了和这些人往来的基础打底,去见杨约的火候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杨约也不过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而已,品级并不比五寺中的其他衙门高,只是因为他是杨素的弟弟,才门庭若市比较难见。
当然,在萧铣一边撸钱一边撸名声的同时,看不惯他的人自然也是大有人在。被调走了麾下全部造船的高手木匠去做刻板的中校署丞潘一凤便是其中一个。在萧铣得意的当口,一份关于萧铣以权谋私的举报材料,已经送到了内外侯官总管柳述,以及御史台的几位主官案头。